当然啦,会如此轻易相信这是一个标新立异的幻术秀,也不怪大家傻,听外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关键在于那火、那爆炸、那尸体,之前全部真真切切摆在镜头前面啊?那股子焦糊的气味记者摄影师们闻着都真真的,还有几个拼命的因为距离太近,被警方拖回来后脸红得不正常,说是被烫伤了。一场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的大雨落下,所有的一切唐突消失,叫他们……等等,好像还有一个东西没有消失吧?
警察来来往往,难免有几个口风不紧的小年轻不慎说漏了嘴,称楼上的警部大雨后亲自下楼看过了,常盘财团的主事人常盘美绪小姐确实死得透透的。念及此事,一位大胡子记者率先发难:“这位、嗯、先生(一下没想起这老外叫啥),请问,在常盘小姐不幸遇害、诸多宾客已经足够惶恐不安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悍然发动幻术呢?你完全不担心发生踩踏事故,造成大量伤亡吗!”
这话犹如水滴溅入滚烫的油锅,原本只是抄手围观的民众被点醒其中利害,顿时群情激愤。叫骂声、质问声不绝于耳,还有人脱下鞋子狠狠砸了过去。这次双塔摩天大楼开幕仪式邀请了太多人,闻讯赶来焦心等候的人们几乎个个都有至亲好友在里面。好、好,退一万步讲,哪怕大火是幻术、爆炸是幻术,现场人员因此产生的暴动踩踏呢?那一双双慌不择路的脚实打实踩在人身上难道也是假的吗?怎么可以拿人命开玩笑!再说了,无论计划是什么,出现凶杀案难道不该打住吗?
君特.冯.格多巴克二世仓皇弯腰躲过那只鞋子,青年微微侧头,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在闪光灯下亮晶晶的,写满无辜与惊慌,看起来对众人的怒火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你怎么可以没有心理准备啊!人们气血上涌,已经有暴脾气在撩袖子准备狠狠干他一架了。
似乎终于在脑子里翻译出刚才那位记者的质问,幻术大师眨眨眼,嘴巴缓缓张大,脸上血色全无,一把抓住最近的话筒连声追问:“wait!常盘小姐?她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居然比初闻火灾的他们还要慌乱,大汉犹豫着放下沙包大的拳头,这外国佬真的……
“你不知道?”记者小姐还没高兴完自己的话筒被受访者抓住、可以比其他同行拥有更多机会,送上门的话题就主动送了上来,她引以为傲的新闻嗅觉已经察觉到了其中问题,“先生,据我所知,常盘小姐去世之后短短几分钟便发生了一连串爆炸与火灾,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上帝啊……”
顶级杀手蜘蛛呻吟着表示,这还真是个巧合。他当然知道连环杀人案的存在,不过这类小事有个藏在黑暗里的庞然大物负责处理,根本不需要自己过多关注。拜托,今晚这样突破性的幻术表演很难的好吧?他光是研究那个蝴蝶屋便通宵了整整一个晚上,未知毒素的理论他是信的,因为手里拿着动物园首领搜罗来的一手资料,但是那种东西他一个杀手要怎么在短时间内搞到手啊喂!只能熬夜不断改进现有的技术,兄弟,你有看过凌晨四点的东京吗?我最近天天看哦?呵呵。
青年茫然又沮丧地挠挠日益稀疏的头发,手舞足蹈着努力解释:“I don't know!mr.黑羽告诉我,为了保证所有人可以充分enjoy,幻术秀的筹备必须暗中进行,工作人员全以为自己是在准备别的节目——maybe有人意识到了吧,不过人数肯定有限——在幻术秀落幕之前, only常盘小姐跟黑羽先生可以联络上我,我看预定时间到了,就直接使用了幻术,没人告诉我出现意外了呀!”
柔顺的金发,清秀的面容,高个子青年看着活像是一只委屈的金毛犬,而老老实实的大金毛哪里会有坏心思!不少人慢慢相信了他的说辞,嗯,毕竟主办方是黑羽乾呢,那个不靠谱的疯老头想出这种秘密联络的“好主意”也挺正常。
君特.冯.格多巴克二世相关经验丰富,精通与老板沟通的各种小技巧。他见众人态度稍稍缓和,立马趁热打铁,摆出一张占尽便宜的无辜帅脸,认真声名自己为了确保安全,专门设计出多种方案,每一个人都可以平安无恙地有序撤离。
“如果有人愿意报名的话,我会做足准备找个地方复刻一次,到时候欢迎记者朋友们前来参观。”
幻术大师面容诚恳,坐在安保室的黑羽乾却听着快被恶心吐了。啊,也不仅仅是因为觉得杀手先生太过厚脸皮啦,而是那位先生当初根本没给他说这只是一场幻觉秀。
“组织将销毁常盘财团的主电脑。”这点……还不确定。
“届时会发生爆炸,发生火灾。”是呢,只不过全是幻觉,呵呵。
“叛逃的雪莉有极大可能参加这次晚会,你想办法让她跟她的同伙更加方便混进来。”他当时就觉得像是幌子,说到底,一个科研组的成员哪里值得如此大的投入?那是为了老四?哼,黑羽隼那个毛头小子,不管他有什么潜力,现在代号都没有,更不值得组织伤筋动骨。
“我将派遣多名骨干协助,家里老鼠太多啦,偶尔得清一清,主人才能安睡,不是吗?”他站在临时舞台上匆匆一眼,便找到了两个老伙计,当时还在想,日本作为组织的大本营,居然钻了这么多老鼠进来、非得出动那么多老手合力灭鼠吗?
来往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但每当他们瞥见那个低头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神色都十分复杂。大火烧得正旺时,谁看了呼天抢地的乾先生没有为他感到难过呢?现在、现在说那只是一场幻术表演!魔术!假的!他们全被这有钱老头耍了!
感性的怜悯转化愤怒,理性的那一面则深感违和。
他们负责安保,看多了也就明白,有钱人其实非常容易不把普通人当人看,可火灾发生前常盘小姐死了啊?那是乾先生的亲侄女!常盘财团的现任掌权者!黑羽财团扶持她跟常盘董事会打了多少年擂台,亲情什么的不好说,所以姑且不论,那实打实的钱突然打水漂了也完全不心疼的吗?还要接着玩,要跪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哭得涕泪横流,给所有人看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就是为了一场有趣的幻术表演能够继续?警方、记者、大量民众、其他财团,惊动这么多人,后果想想都很可怕,以前没听说乾先生对魔术感兴趣啊?要不是黑羽乾周期律还没到时候,那位欧洲来的幻术大师性别也不对,他们还以为……咳,没什么(礼貌微笑)。
黑羽乾并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组织的白手套微微一笑,彻底放松下来,自认已经完全梳理清楚这件事背后的逻辑。
其实仔细想想,抓捕雪莉跟老鼠的目标借着这场足以乱真的大火已经成功了大半,接下来只等埋伏在外面的行动组动手——之前也是黑羽乾忙着思考自己改如何洗白,单纯以为琴酒带人远远包围双塔摩天大楼是避免可疑人员逃出来——至于那位先生看好的老四,呵,踩了狗屎运的小子,boSS不告诉我请来幻术杀手,就是准备让他看着我丑态百出,硬着头皮忽悠舆论吧?
舆论,向来是个不需要太多力气便能操控的玩意儿,即使最擅长此道的清酒不在日本,黑羽乾侵淫权力场多年,又怎么不知道操控人们唇舌的方法呢?甚至现在的情况跟他的预期相比好上太多了,没死人,没人受伤,那还有什么不好打发的?我的作用无可替代,那位先生果然是陪小孩子玩闹一下。
黑羽家主迅速想出一系列计划,直起腰板,简单收拾收拾,准备出去接受采访,亲自把“开幕式惊喜”这一说法做实。
没人乐意欣赏电视屏幕上唾沫横飞的老头子,年轻人们检查完身体,准备离开临时据点,出去等目暮警官带队下来。
“我还以为常盘小姐的事情也是幻觉呢……”和树恹恹地感叹。
七十楼跟七十一楼距离太近,知道有人在那里被谋害,心里多少是有点难受的。
隼已经悄悄摸到没人的卫生间变回人形过来了,他伸手把挚友往怀里一揽,一边贴贴一边安慰:“没办法嘛,谁让幻术秀开始的时间刚好错开了呢?”
话说大侄子说动那么多人配合它的计划,一定很辛苦吧?好厉害哦。
老乌鸦将炸弹与金砖往身后一丢,含蓄道:还好还好,不辛苦的,大家都很好说话。
小兰正拿着和树的手机联络毛利大叔,问他下来了没有。柯南脑袋上顶着一个巨大的包,淡定扶了扶眼镜:“我找到凶手了,绝对不会让他跑掉的。”
“哦哦,不愧是柯南!”
和树热情鼓掌,隼之前还在发呆,不明所以,但也乖乖跟着鼓了起来,给朋友捧场。
柯南半月眼吐槽:“喂,稍微低调一点啊!路过的人都在看这边啦!”
“啊啦。”小兰挂掉电话,笑容温柔,“之前记者夸你是‘怪盗基德的克星’,我看见柯南拿着那份报纸笑得好开心呢!”
硬了,小兰的拳头又硬了。她那时不知情,所以还在为柯南的聪明得到大众肯定而感到骄傲;但是现在的她回过味来,明显新一遇到了大麻烦,才不得不跟死而复生、随身带枪的莎朗产生一些微妙的联系,这种情况敢不敢给我低调一点啊!
柯南自知理亏,柔弱地缩了缩脖子。他那不是看到案件就什么都给忘了嘛,再说了,他也不是经常站出来以“江户川柯南”的身份破案,更多的时候还有被麻醉的毛利叔叔跟园子……呃,说出来小兰说不定会更生气?幸、幸好现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模样,否则高低得来个过肩摔,哪里只是如今脑壳上多了个包?这算什么,毛利叔叔经常锤我,我都习惯了耶?
和树四处张望,假装、呸,就是在找明智大哥去哪里忙了。隼完全看不懂气氛,犀利点评:“柯南,这我没办法帮你圆。”
谢谢你帮我哦,气氛好像更凝重了呢!
柯南悲伤地咽下唾沫,或许是以前没皮没脸仗着人小撒娇的事情做太多,产生了路径依赖,他习惯性奶声奶气地求饶:“我错了嘛,小兰姐姐~”
小学生撒娇跟男子高中生撒娇的破坏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所有人都僵硬了,柯南看见小兰呆滞的眼神,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瞬间爆红,抱头蹲下无声哀嚎:我在做什么啊!工藤新一你醒一醒!
好消息,有人挺身而出,拯救了只恨不能抱着火箭冲出地球的侦探先生。
坏消息,出事的是黑羽族人。
那群听黑羽乾车轱辘话听到打哈欠的记者最早发现异样,他们呼朋引伴,带着闪光灯大话筒蜂拥而上。警察与医护人员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拦住,勉强给一个个担架留出了一条能走的路。
隼大概听了一耳朵,知道除了黑羽乾跟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妹妹,所有人都昏迷不醒。清点下来,竟然是全场仅有的几个伤员。
难道幻术对他们的身体产生了影响?
现场明显不止他一个这么认为,四个年轻人匆匆朝那边赶去,记者们更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注定爆火的话题。幻术秀虽然罕见,但是远没大火那么惊悚,现在,好嘛!黑羽家主连侄女去世都没能拦住他玩幻术,家人却因此受难,戏剧性不就一下子拉满了吗!
与众人想象的不同,黑羽乾根本不急。他亲口让管家俊介下的药,还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走过去做做戏,到自家的私人医院敷衍敷衍便过去了。于是老东西惊慌失措地上前扒拉记者,嚷嚷着试图维护“家人”,一时吸引了所有目光,结果根本没人发现,一只手悄悄伸向了黑羽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