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不清楚,纪容为何非要说两遍。
纪容先是说给了他与慕容之珩听,之后流楚暮提着茶壶进来碰上纪容,纪容这才又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甚至他只当纪容是在他们面前点明了身份,这才会主动提点流楚暮,不愿再让流楚暮以公孙姑娘相称的。
毕竟,这世上应该也没有哪个人愿意让别人认为,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徐徐传来却让人辨不出喜怒,顿了顿才继而道:“这个‘容’字,除了容倾时,没人会用。”
但凡今日这件事换成了别的,这个人换做了旁人,慕容之珩定然会觉得,这也许就是一个巧合。
没什么特别的。
可偏偏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纪容。
而这个人一旦换做了是纪容的话,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纪容是忽然出现在夏侯国,忽然出现在行宫偏殿,甚至,是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处蹊跷。
如此这般想来,那么,就很有可能……
不,是确定这位纪容纪姑娘就是早有预谋的人,纪容的这个名字,肯定也不会是父母给取的。
虽说哪怕是在江湖之中有关于容倾时的事迹传闻,那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是不多的。
更别说这个“不多”的里面,保不齐,还掺杂了各种以讹传讹的虚构成分在。
但可以确定的是,凡是知道容倾时或是听说过容倾时的人,都不会用这个字。
不管是出于敬意还是惧意又或是其他,都不会。
上官冷陌俊脸上的神色莫名就有了几分落寞,像是难以接受慕容之珩的这个猜测,“就因为一个名字,你就确定了?”
他心底也知道,纪容的忽然出现,并不是巧合。
而那特意强调了两遍的名字,自然也不会是巧合,应该是纪容自己给自己取的。
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还特意选择了江湖之中最为神秘的人之一的容倾时的一个字,更加不会是巧合。
可他仍旧无法相信,在他心目之中唯一一个会让他满是猜忌的内心存有几分敬意的人,会是那位纪姑娘。
慕容之珩其实很清楚,上官冷陌就是刻在骨子里无法轻易更改的秉性,以及,在见过纪容之后觉得落差太大而不敢相信。
慕容之珩同时也很清楚,他这么一说,上官冷陌就算是不会全然相信,也定然会忍不住将信将疑的。
他之所以会确定纪容就是传闻之中的容倾时,除了那个无人敢用的名字之外,自然还有别的。
但,那仅仅只是一种感觉。
是他在与纪容交易之时,可以很明显就感觉到的。
也就是这场交易里面的第一条他并不在乎而已,否则在这场交易之中,纪容只提了一个要求,无疑是吃亏的。
更别提他并未说过诸如,如若事情败露或者出了什么意外的话,纪容和她那位小婢女的身家性命,他是否会保障之类的。
可偏偏容倾时镇定从容的外表之下表现出来的那种自信超脱之感不是装的,甚至还能感染他人。
以游刃有余的姿态无声地告诉了所有人,这场交易,她才是盈利者与胜利者。
那位传闻之中的容倾时,就有这种本事。
即便是称之为“化被动为主动,化腐朽为神奇”,那也丝毫不为过。
如若那位纪容纪姑娘当真就是容倾时的话,那以容倾时的本事,应该也用不着他她们保障身家性命的事儿了。
慕容之珩并未回答上官冷陌的问题,而是说起了那差点被人遗忘的另一种可能,“不确定的原因是……”
“若是说起找人这事儿的话……”
慕容之珩眉宇之间隐隐有几分化解不开的疑惑之色,“风云山庄的风云门应当更胜一筹。”
他们天影楼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近两三年才渐渐兴起的江湖门派而已。
就算是身为副楼主的上官冷陌再怎么竭尽全力地到处开发人才挖掘奇才,也是惘然。
短时间之内,自然是赶不上江湖第一门派风云山庄的。
纪容若是着急找人的话,何不直接去寻那风云山庄来的更为方便?
慕容之珩这么一说,上官冷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如若纪容当真就是容倾时的话……”
如果纪容当真就是容倾时,那么堂堂容倾时,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至于说风云山庄的话,之前他也与蓝哲羽商讨过,那的确是个令江湖中人都敬畏的存在。
有道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但风云山庄称王,却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那把江湖武林的王座,却不一定只会是风云山庄的。
一夜未眠的男人抬手捏了捏眉心,低沉的嗓音中带了几分疲惫地道:“这件事,暂且先搁置。”
先撇开纪容的身份,纪容提出的要求,以及纪容为何选择与他们做交易的这些事情不谈……
如今视为重中之重的首要问题,也就只有他与上官冷陌两人联手在一年前布下的那盘棋局了。
上官冷陌看了眼那斜对面眉宇之间难以疲惫的人,倒是难得地没故意出声说什么呛他。
毕竟,为了照顾某只醉而不自知的狐狸,同样是一夜未眠的他,自然也没能好到哪儿去。
再者,就是他也明白慕容之珩为何会有那么一说,而慕容之珩的那么一说,也恰好就是他心中所想。
他自然不会反驳,也不该反驳。
上官冷陌那双没什么温度的桃花眸停留在慕容之珩身上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有分寸。”
……
流楚暮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伙房里避了许久之后才敢冒出个脑袋来看,见主屋没什么动静才走了出来。
但,就是这么看似简简单单地走出来,却在目光一抬触及到某道不可言说的视线之中……
猛地一下,不止是目光,就连流楚暮这个高大的人影都往后撤了一大步,往暗处隐匿了起来。
流楚暮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极大的震惊之中,不得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胸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