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过年，必然要吃顿好的。
鱼虾蟹是平时靠着赶海，几乎天天都能吃上的，不算新奇。
鸡也好，猪也罢，这些日子托徐雨溪的福，大伙儿也算是没少吃。
徐雨溪虽然是在冬天坐的月子，可是海岛的气候比老家热上不少，大部分饭菜照样不敢留到第二天。就怕有个万一，让她不小心吃坏了肚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给她补身体之余，其他人也能捡着边边角角混到点肉来打打牙祭，也就没以前那么馋了。
于是，经过一番商量，大家一致同意，将今年春节的肉菜定为羊。
羊：我知道我自己很好吃了，谢谢（图源网络）。
“这就是东山羊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徐开栋笑眯眯地搓着手，一直围着灶台打转。
他对东山羊向往已久。
这可不是普通的山羊。
往远了看，从宋朝开始就已经声名远扬，还被当作贡品呈给皇帝吃。
往近了看，在民国那会儿，南京政府也曾经把它列入“总统府”的膳单呢。
听说，这种黑山羊之所以不同寻常，是因为吃着稀有草木和东山岭特有的野生鹧鸪茶，喝着山间清泉长大。
再加上成天到晚在满山遍野的石头上蹦蹦跳跳，是个实打实的运动健将，才成就了脂肪分布均匀、肥而不腻、味道鲜美、吃起来没有膻味的肉质，而且还有滋补养颜、防湿热的作用。
南方地区吃的多为山羊，北方则以绵羊为主。山羊膻味普遍大于绵羊，东山羊算是典型的轻膻羊（图源网络）。
“真是不得了，有朝一日我居然也吃上了传说中的贡品和总统菜。这要是让那些老伙计听到了，不知道该有多羡慕我！”
“净讲废话，既然是肉怎么会有不好吃的呢？还有，现在什么时候，还敢开口贡品、闭口总统菜的。你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想头上多戴一顶帽子是吧？”
进来打热水的董乔啧了一声，对他这副傻样表示没眼看，一把将人拽了出去。
“彭彭刚拉完，你去给他把屁股洗干净了，别在这里妨碍阿谷和小溪。”
父母之间的你来我往，徐雨溪一般是不参与的，只默默地做个鹌鹑，专心看苏云谷处理羊腩。
目前还在第一步，用火燎去羊皮表面的细毛。
他们这边吃羊一般是带皮的。弹糯的皮，会让肉的口感变得更加丰富，韧性十足。
“膘肥肉嫩，皮薄又很有弹性，确实跟以前吃的羊有些差别。但多少还是有点膻味，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他们之前也买过几次羊肉，不过都是就近原则，能买上什么是什么。
这次是因为徐开栋心心念念着东山羊好久，才特地找人帮忙弄了几斤回来。
虽然还没吃上，不过作为一个常年下厨的人，她多少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
“这只羊的年份不大，口感应该会很爽嫩，用来红焖或白切都不会差。”
苏云谷在好几年前吃过一次，不过当时用的是老羊来煲汤，味道确实很鲜美。
将羊皮加工处理完成以后，他转头看向妻子，等待下一步的指令，“骨头要去掉吗？”
“不用了，就这么留着吧。人手一块骨头啃着，也挺有意思的。”
徐雨溪比划了下大小，“你把它改刀，顺着肉缝切成五六公分长的。别太短，煮过以后会收缩的。”
改刀好的羊肉热水下锅汆烫，能减轻本就不算大的膻味。再用清水洗掉粘在肉上的浮沫以后，用南乳调成的酱稍作腌制。
南乳，绝对是羊腩煲里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那种极为浓厚的、独一无二的霉香，最适合搭配肉味香浓的食物。
在焖之前经过南乳酱腌制的羊腩，或焖好后蘸过南乳酱的羊腩，吃起来不仅格外咸鲜，而且膻味也会进一步变淡。
不过，徐雨溪觉得，提前腌制才能让南乳真正发挥去腥膻、存咸鲜的作用，而焖煮不过是让它的味道更深入地渗透进羊腩内部罢了。
腌制片刻以后，大火下油，爆香姜蒜，倒入羊腩爆炒至干香，再加入腐乳进行调味，大火煮上十分钟。
同步起炭炉、备瓦煲，十分钟过后，连肉带汁全部倒入煲中。
再加上吸汁的支竹、增甜的胡萝卜和一小块解腻的陈皮，慢火焖够三十分钟。
等到炭火熄灭以后，再焗上十分钟，就会熟透且足够入味，但肉质依然保持着鲜嫩和香软，不至于过分绵烂。
姜云被鲜香味诱惑进厨房时，正好看到她只拿了胡萝卜来切，对旁边的白萝卜没有分去半个眼神，不由得有些好奇，“一定要放胡萝卜，白萝卜不可以吗？”
“胡萝卜配羊肉，味道比白萝卜好。”
徐雨溪的厨艺是大伯徐开强教的。她以前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因此现在毫不犹豫就能将原因说得明明白白。
“它的味道更加清甜，没那么快熟却很快就能煮透，又没那么容易煮烂，而且也不会泄水，把汤汁给冲淡。”
不止是胡萝卜有讲究，支竹也同样有名堂。
腐竹的形状很多，有条状、浅黄色的支竹，也有扁薄、深黄色的扁竹。形状不同，适合的烹饪方式也不同。
支竹耐煮，能吸汁增香，通常是用来打边炉、焖煮，而扁竹则更适合炒着吃。
三四十分钟的时间里，瓦煲一直锲而不舍地向外散发着阵阵肉香。
光是听那没有断过的咕嘟咕嘟声，就可以想象得到，里面的汤汁正在怎样翻滚着，皮、脂肪和肉又是如何慢慢地分解出油脂，同时再将肉汁反吸收进去。
好不容易终于捱到可以开盖的时刻，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着最中间的瓦煲。
正宗的支竹羊腩煲，瓦煲、带皮小羊腩、南乳、支竹、胡萝卜缺一不可，陈皮随意（图源网络）。
大家长徐开栋先给妻子和各个小辈都夹了一块以后，这才美滋滋地吃起女儿刚才送进自己碗里的那块带皮羊腩。
皮是脆脆软软的感觉，但并不会过韧，而是很有弹性。脆嫩之中带着嚼劲，每一口都是滑溜丰富的胶质感。
连皮带肉，一大口吃进嘴里的瞬间，南乳酱包裹着羊皮、羊油、羊肉，口感丰富得让人有些眩晕。
“左边这碟是甜酱，右边这碟是辣酱，中间这碟是纯南乳。自己按口味蘸哈。”
徐雨溪满足地吃完头部蘸了南乳的部分，又美滋滋地将尾巴在辣酱上轻轻点了点。一块羊腩，两种滋味，除了过瘾想不出别的赞词。
吃到半途，更深层次的吃法也被解锁了，那就是捞饭。
不捞饭的话，吃到最后放面煮，也是超绝的（图源网络）！
汤汁浓郁，却不会觉得肥腻。
味道咸香，却不会觉得浑浊。
富含胶质的羊汁包裹着粒粒鲜明的米饭入口的瞬间，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今晚的饭肯定会不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