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谷说的没错。此时此刻，五禾市上水大队的徐家，正是一片喧闹，里里外外都点着灯。
徐家下一辈里的老七，是个实打实的急性子，赶着要出来凑热闹。
当时，孩子们正在显摆姑姑送的礼物。
自从徐江在一月初收到口信，去林中庆家把徐雨溪托他带的东西拿回家，并做好了分配以后，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各种漂亮的贝壳，以及用贝壳精心做成的小玩意儿，让徐家的孩子们瞬间成了整个大队里风头最盛的人。
就连董乔有事没事，也爱摩挲女儿和女婿给她做的贝壳小屋。
娘家离得远，交通也不方便，孩子放不下，家事缠着身，结婚这么多年，她回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尤其在父母先后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徐雨溪知道妈妈的心事。便根据自己模糊的记忆，大概地描述了外祖家的样子，请姜云画图，几经修改之后才算定稿，又跟苏云谷花了好几天才粘出来。
这座贝壳小屋，从拿出来的瞬间就惊艳了所有人。
每个孩子都喊着想要，最后得知是送给奶奶的礼物时，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引起半点争议。
这大概就是一种我没有、他也没有的诡异公平感吧！
董乔对这个礼物宝贝得很，见大家都喜欢，纠结许久之后还是放在了堂屋的架子最高处，每天都要擦一遍。
还特地叮嘱了孩子们，只能在下面看，不许爬上去拿下来，免得不小心摔了人，或者把小屋弄坏了。
虽说第一美的名头，被贝壳小屋占去了，但是第二美的称号还没有归属。于是，这个问题几乎每天都会被提出来。
在每个孩子眼里，自己的贝壳都是第二美。理由嘛，自然是：“因为姑姑最喜欢的人除了奶奶，就是我，所以肯定给我送了第二漂亮的那个。”
可其他人并不见得会同意这个观点，于是每每总要吵半天。
最后以各种奇葩的方式，诸如按年纪从大到小或从小到大，再如剪刀石头布，再如找大人闭眼摸一个贝壳等，来决出胜者。
今天的决胜方式，是找大人进行评判。小豆丁们商议之后选定的裁判，是徐河和方思甜。
“三叔三婶，你们说，谁的贝壳第二好看？”
方思甜受不住他们炽热的眼神，选择了战术性转身，将难题抛给了旁边的丈夫。
徐河表示大过年的，自己谁也不想得罪。回头要是答不好，不小心把谁给惹哭了，那他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斟酌再三后，他先抛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找我和你三婶，不找你们的爸爸妈妈？”
“因为爸爸妈妈为了不惹哭别人家的孩子，会夸他们的贝壳漂亮。三叔、三婶你们家的弟弟还在肚子，这堆贝壳里没有他的，我们不用怕你们偏帮。”
徐广他们之前也找过家里的其他大人。
问徐开栋老俩口的话，就是除了贝壳小屋，其他全部都一样，分不出来。
问徐海夫妻的话，优胜者必定是从徐丰三人里出。
问徐江夫妻的话，第二好看贝壳的荣耀肯定是落在徐广兄弟其中一个。
没过多长时间，孩子们就发现了规律，自然不会再去找他们。
至于找村里的其他人？不合适！
太奶奶最开始就说过了，姑姑送的礼物，在整个大队只他们老徐家才有，其他孩子全都没有。
要是巴巴地跑过去问，那不就成了故意在炫耀吗？
这种自家独有的东西，哪怕大家都知道了它们的存在，也是不适合过分张扬的。
到时候，要是关系好的人家来讨要，给舍不得，不给又显得小气，毕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再或者，等到姑姑好不容易回来的时候，要是有人找过来，让她下次也带点贝壳给孩子玩，那不是平白无故给她添麻烦吗？
种种考量之下，孩子们如今基本都是在家里把玩，很少把贝壳带出去炫耀。
“第一，不是弟弟，是妹妹。第二，我家的孩子也有非常漂亮的礼物，不比你们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差！”
徐河坚定地摇头，正色强调着自己对女儿的渴盼。
两个哥哥家合起来有六个孩子，其中五个都是能翻天的臭小子，凑在一起能将人逼疯。
对比之下，香香嫩嫩、粉粉糯糯的小囡囡徐苑，绝对是来拯救大家的。
虽然大家都说，孩子看孕肚特别准。可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自家的老大，无论如何都会是个香喷喷的女儿，绝对不可能是个臭烘烘、皮上天的儿子。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三两步跑回屋里，拿出了一个经过精心打磨，光滑泽润、肥厚油亮的海螺，轻轻地放在妻子的肚子上。
“宝宝，囡囡，乖女儿，快点出来，看看姑姑送给你的大海螺！你姑姑说了，这是她送给侄女的礼物哦！如果是侄子，就没有礼物了，直接转送给我。”
旁边的董乔听见这话，翻了个大白眼，走过来揪着他的耳朵。
“多大的人了，整天净在这里胡说八道。小溪在哪封信里说过这句话，我怎么不知道，啊？有本事，你现在翻出来给我看看。”
“妈，不是，你先放手，过年不能打孩子。而且我就是开个玩笑，这不是看你们都想家里再添个女孩儿吗？我也想啊！”
“想想想，你怎么不想上天呢？男孩女孩，是你想就能有的吗？你也不看看孩子现在都多大了，别看他在肚子里，可照样能够听见外面的声音。
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爸爸，说不定会被气到在里面翻江倒海。到时候，难受的人是谁，还不是思甜？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不知道心疼就算了，还非得惹他们难受？”
话音刚落下，方思甜就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妈，我……我肚子疼，孩子好像是急着要出来了！”
董乔一愣，摸了摸她肚子，又仔细问过现在的感觉，发现还真是要生了。
连忙踹了一脚怔在原地的傻儿子，紧接着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的确是发动了。老三，赶紧把思甜抱进房里去。星星，去你大伯家请你奶奶过来。老大老二，快点去厨房烧水。阿娟，你跟我进来帮忙。”
心里发慌，手足无措，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徐河此时并不知道，近十个小时以后，他的女儿梦将会彻底破碎。
他家老大徐童，就是一个比哥哥们都要顽皮，成天到晚在外面浪，把自己滚到臭烘烘、脏兮兮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