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早上,去赶海的军属格外多。很多关系比较好的,都会赶在下午的大会餐前,先在中午凑到一起吃顿饭。
出了家属区,前后左右都是三三五五凑成群的人。
“留岛过年的官兵和家属还挺多的。”
徐雨溪观察了下,驻地里的人好像没有特别明显减少的感觉。
好比她平时玩得好的人里,除了林白桃跟着丈夫,带着孩子回了老家以外,其他人都在。
苏云谷几个月前刚休完假,他们现在肯定是走不了的。
副营长李剑锋那边,既然营长留守,他其实可以回去。可是孩子还太小,一南一北返乡路漫漫,两边的气候差异又太大,实在不敢冒险。
最后好说歹说,终于劝下心急着回老家的母亲,留在了岛上陪他们,等过完年再走。对于老人来说,这也算是人生中非常难得一次的体验。
姜云更不用说,她没有娘家可回。
田千里的父母又都在别的军区,从年头到年尾忙得脚不沾地,几年见不上一面是常态。
“路程太远了,假期也没多长,回去一趟实在是折腾人。”
胡兰兰自从随军以后,只有一年的春节不在岛上,就是去年跟着钟大伟回了趟老家。
结婚之前,仅有的亲人哥哥一家都在身边,在哪里过年都差不多。
现在嘛,江秀花带着钟军过来团聚了,同样没必要非得赶在春节时跟别人挤做堆。
“就是,我在岛上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把这里当家了。去年还是因为惦记着老桑的爸妈,才赶了回去。今年正好轮到老桑的副营回去,他家属没随军,媳妇孩子都在老家。”
要宋稼说,在驻地过年可比在老家轻松不知多少倍。
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婆家的长辈。二老对她是打从心眼里的疼爱,如今年纪也都不轻,见一面少一面。
至于她娘家那头,就那样吧。只要该给的过节费到了,人出不出现他们根本不在乎。
“其实很多家属都不乐意回老家过年。在这边是自己当家作主,回去有公婆兄嫂在上面压着,又要伏小做低。”
宋稼不仅看破还要说破,“我跟你们说,很多人回去的时候都是苦着脸,恨不得突然来个轮渡停航什么的。等到回来的时候,又笑得跟朵花一样,看什么都亲热。”
她话音刚落,钟军就带着一朵花出现在眼前,“妈妈,送给你。”
“哇哇哇,谢谢小军,你可比你爸讨人喜欢太多了。”
胡兰兰喜笑颜开,老钟那头蠢驴,从谈对象到现在有了孩子,她就没收过他送的半朵花。
反倒是小军,不知道为什么,从前些日子开始,时不时就会给她送束花。
徐雨溪听见她的疑惑,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小家伙有次正好看见了苏云谷送花的场景,不知怎么就上了心,后来还特地问过自己,大人收到她是不是会特别高兴。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他从那天起,出去玩时经常会采两小把野花回家,给江秀花和胡兰兰各送一份。
大家正指导着钟军,该怎么把花别在他妈妈头发上才好看,前面的路口突然传来了阵阵尖叫声。
徐雨溪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将两人拉起来。左手大人、右手孩子,快步走到了边上。
“没事儿,不用慌,估计是饭堂那边杀猪又出了岔子。”
宋稼淡定地摆摆手,这种情况几乎每年都会发生。
春节杀的猪要比平时多,光凭炊事连人手有些忙不过来。加上准备的时间比较充足,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哪个部队开始,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
杀年猪的工作,由新兵连的小战士们主负责,老人们只担任指导角色。
据说,这样是为了给新人们练练胆。不过,对猪就不太友好了。
要是遇上有经验,或者胆子大、力气足的,猪倒是能够痛痛快快地走。可凡事总会有个万一。
“所以,如果不顺利的话,会是什么情况?”
“喏,就这个情况。”
一声接一声的“猪来了”此起彼伏,路上的大人们惊慌地四散躲避,被拖着走的孩子们却是激动地探头张望。
很快,那头大肥猪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伴随着哀嚎声和怒吼声,它奋力地往前奔跑。脖子上的伤口正汨汨流着血,行经之地都是斑斑血迹。
在它后面,是几个神情焦急、拼命追赶的战士,嘴里还拼命地提醒大家快闪开,免得被撞伤。
说来也是奇怪,这只挣脱了束缚,用尽全身力气逃生的猪,一路跑来并没有冲向任何人,甚至在路口时来了个急转弯,冲着大海而去。
徐雨溪看着前方长长的血迹,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只猪的求生意志可真是强啊!”
老家杀猪多半都是请专门的杀猪匠,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这只猪够肥,看它跑动的时候,那身肉晃荡得多厉害。只是今年这批新人还要再练练,怎么就不能给人家一个爽快呢。还有,这么多的猪血,全都浪费了!”
胡兰兰痛心疾首地摇着头。既觉得没能被一刀送走的猪可怜,又有些心疼洒掉的猪血。
“我刚上岛那年的春节,杀猪时也出了岔子,故事发展还挺离奇的。
下刀之后,猪先是装死不动。紧接着趁大家放松警惕,翻身就跑,将还在研究出血量似乎有点小的战士们吓得不轻。”
姜云记得,那只猪冲出了包围圈以后,一鼓作气跑进了山里。几队人上山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最后只能另杀了一只补上。
结果到了下午,兴许是因为在野外奔波了一整天,又留了不少血,跑得饿极了。猪居然摇摇晃晃地自己跑了回来,奔着猪圈而去。
大家原本想着既然如此,要不就干脆留下它再养一段时间,然而请军医来检查过后,发现那猪状态不好,熬不了多久,最后只能又补了一刀。
为了表示对它的尊重,第二刀特地请了曾经也是杀猪高手的团长来动手。
最后,那年的春节,大家吃肉吃得特别饱足。
“那是因为下刀太轻了,没能捅破心脏造成致命伤,再加上四蹄没有捆结实。”
宋稼指着前面已经瘫倒在地,被战士们扛回来的猪,“如果下刀够重,就算当时被挣脱了,它跑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倒下。”
“不过,别以为它没动静,就算完事儿了,说不定人家还会给你来个后招。”
去年就是将猪杀好之后,在刨毛的环节出了意外。
有个战士用手去搬猪头,结果以为已经死掉的猪突然张开嘴巴,将他的大拇指给咬住了,幸好伤得不算严重。
徐雨溪听得一愣一愣的,果断决定回去问问苏云谷,他刚入伍时有没有被抽中杀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