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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徐雨溪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到半夜,她感觉自己刚睡着没多久,苏云谷就在外面敲门。

他们并未同房。她睡在他的房间,他睡在苏峻的房间。

部队规定军婚必须男女双方都进行婚前体检。他们要等上岛后拿到苏云谷的结婚报告,做完了体检,领到结婚证再同房。

虽说很多人并未按此执行,可他大小也是个营级干部,还是要以身作则。

她迷蒙着眼从房间走出来,发现堂屋里除了她和小苏峻,其他3个人都在。

不止如此,她娘家的爸妈也坐在其中。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看了看手表,现在才5点出头。看这架势,两人来了已经有一会儿,那得多早起床啊?

董乔伸手给囡囡捋顺有些上翘的发尾,“来送送你和阿谷。”

小两口是今天早上7点25分的轮船。从月东大队到码头,就算搭公交也有1个钟的路程。

现在这个点,搭公车不太现实。幸亏阿谷的朋友答应开车来送他们,否则还有得折腾。

不过算算时间,简单吃过早饭以后,也该出发了,免得路上遇见事情耽搁了,赶不上船。

他们的随身行李并不多,也就几个不大的包袱。

加上今早徐家送来的,以及苏家后添的东西,就变成了相当扎实的两个化肥袋。

苏云谷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肩膀,表示问题不大,一切有他。

前两天,也就是上个星期五的晚上,正好有一班驻地的补给船要回岛。

曾宏那天开了车过来,在苏家、徐家各走一趟,帮着先把前几天已经收拾好的东西都运到了码头。

故而大部分的行李,包括彩礼和嫁妆其实都已经被送上了岛。

“现在剩下的东西不算特别多,阿谷多盯着点,囡囡你主要顾好自己。长这么大都没坐过这么久的船,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虽然坐船行李不限重,只要挑得动,一个人带两百斤上船都行,可她舍不得让囡囡太辛苦。

从五禾市码头到琼岛码头,航线距离324海里。即使顺风顺水,在船上亦足足要待够一天一夜。

能把自己顾好都算相当了不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徐雨溪乖顺地点点头,满脸依恋地趴在妈妈身上。

直到时间着实不能再往后拖了,才跟双方父母告别,坐上了曾宏开来的吉普车。

“妈妈,我枕头里有个东西,是特地留给你们的,回去记得打开看哦。”

靠在车窗上,看着眼眶红透隐隐透着水光的妈妈,她的嗓子也带着哭腔,可好歹没忘记把事情交待清楚。

她和苏云谷商量后,决定给家里留下399元。其中299元是彩礼钱,另外100元则是她自己的积蓄。

她工作已经有一年多。

除了偶尔给家里添点东西,工资基本没怎么往外花过,不知不觉竟然也存下了近200元钱,想想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这次给她备嫁妆,换票要钱,买东西也要钱,算起来花了估计也得小几百元。

虽然苏云谷说岛上有供销社,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有,如果没有也能托人去市区或出岛买,可父母仍然列了长长的清单。

“小溪的娘家爸妈是真的非常贴心。到新家以后,你们只要简单整理,把之前送去的东西归置好,就能直接入住了。”

曾宏深深地感叹着。那天帮忙搬运的时候,他是真的被惊呆了。

从锅碗瓢盆到被褥毯帐,从米面豆油到烹饪香料,从腌制肉蛋到干制素菜,甚至连驱虫粉、驱蛇粉,全都买得齐全。

这场婚事定的仓促,算起来也就给徐家留了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做准备。

他们居然能想得这么细致,而且全部都准备到位,可见其中到底下了多少工夫。

徐雨溪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以示回答。她不敢说话,怕自己张开口就哇地一声哭出来,只能看向窗外努力平复心情。

苏云谷知道她心里难受,没有特意的劝慰或开解,只是默默地伸出大手包住她的小手,用行动表示自己会一直陪伴。

好在拿到照相机的这几天,她和家里人陆续拍了不少照片。加上昨天举行仪式时两边拍的,足足已经用掉了1卷胶卷。

他已经计划好,到了岛上以后立刻就去找参谋长帮忙,尽快把照片冲洗出来,多少能解解他的思乡之情。

到达码头的时候已经近7点,离发船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

和曾宏匆匆告别后,他们就登上了巨大的轮船。

五禾市往返琼岛的海轮有数艘,过去各有自己的独特名称,其中最为经典的当属“玫瑰”、“玉兰”、“丁香”等花字号轮。但在前两年,统一改称为“红卫轮”,按顺序排号。

脚下的这艘船原叫“玉门轮”,现在的名字则为“红卫轮三号”,是一艘约莫能容纳四五百人的大客轮。

船体奶白色,约五十米长、十几米宽。甲板之上共有两层。

原民生公司玉门轮,1947年订造于加拿大,文革时期改名为“红卫轮”三号(图片源自网络)。

一等舱是不公开售票的,专供高层领导乘坐。一层船头为二等客舱,中后部是三等舱。二层为餐厅及船员生活工作区。甲板之下的两层,则分别是四、五等客舱。

他们买的是三等舱船票,原价19元1分每张。由于苏云谷是军人,享有军票优惠,为16元1角8分。

“303号房。是这里了,进去吧,小心点。”

按着船票很快就找到了房间。苏云谷搀着妻子慢慢往里走,直到她在对应床位坐下才放手。

“你也赶紧歇歇,太辛苦了。”

徐雨溪看他已经热出了满头大汗,心疼地不得了,手里的葵扇摇得飞快。

“好巧啊,你们也是要去琼岛部队的?”突然之间,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是张陌生中隐隐带着熟悉的脸。

她刚开始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直到一张小脸悄悄探了出来。

是前天苏云谷在马路上救下的孩子。旁边的妇人,则是孩子的奶奶。

对方看着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正笑得开怀。

不等两人回答,就主动开口继续往下说:“我儿子也在部队当兵,这次就是带着孙子去随军。”

“琼岛有好几个部队驻点,您儿子是在哪个点呢?”

徐雨溪这两天跟身边的男人恶补过海岛相关知识,现在居然还显得挺老道。

出乎意料的是,大婶儿子和苏云谷就在同一个海防团。他是二营长,对方是一营长。

“好好好,咱们这下正好能作个伴。”江秀花这下心安了大半。

她带着孙子独自坐火车过来,前天才刚到五禾市。

按着儿子的要求,计划找个招待所先休整两天。结果趁着她和服务员问路的功夫,孩子悄悄溜出去,还跑到了大马路上。

幸好被眼前的海军同志及时救下来,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这两天,她还在可惜当时没能好好跟人家道谢。不料今天就再次遇见,而且他和自己儿子还在同一个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