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儿过年见到回京的爹娘,就找时间对父母说了自己中意萧兆辉的事。赵大人疼爱女儿,自不想让闺女失望,便和父亲商量了一番。赵尚书对京中勋爵官员各家人情家务心明眼亮,此前已经知晓萧侯爷家相中的是李国公闺女。
赵尚书夫妇最疼孙女舟儿,若兆辉目前没有属意之人,赵尚书定愿意为孙女好好筹谋,争取一把,可兆辉心有所属,摆明无望,何故累伤舟儿名声,就算捂得再紧,也不好,因此便轻轻按下此事不提。
鸿飞喜欢舟儿好几年,天娇也是知道哥哥这段心思,才主动和舟儿走的这么近。如今鸿飞的年岁未及弱冠,舟儿今年是将笄之年,待明年过周岁生日才行及笄礼,俩孩子岁数都差不多,兴国公府也不打算再看,年一过完,趁着舟儿的父母还在京城,兴国公夫妇就带着儿子一起来了赵尚书府,商议亲事。
鸿飞如今已入国子监深造,虽还在准备秋闱,但明白人都知道,即便鸿飞没有任何功名武术,以兴国公府的地位,这位国公世子也算是金子做的世间龙凤,加之鸿飞一番真心,这门亲事对舟儿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幸福归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赵尚书夫妇和儿子儿媳都是满心愿意。
担心舟儿心中放不下,赵大人没像老婆蒋氏那样急于答应,而是同父母一起开导了舟儿一番。
兆辉喜欢雅俗,在李尚书家里赴宴的那次舟儿就看出来了,舟儿到底是被家人千娇百宠长大的,低不下来头,也不愿意失去傲骨,况自幼闺训严格,做什么事都把家族体面和本分规矩放在第一位,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完祖父母和父亲的一番劝导后,舟儿最终点头同意了。
鸿飞得知舟儿愿意,十分高兴。武夫人把一大串早早准备好的六璜联珠玉组配从锦盒里取出来,递给儿子,让儿子送给舟儿作定情之物。六璜组配雕琢精致,玉色通透,是极尊贵的配饰。舟儿接过鸿飞手中的玉佩,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知从此与兆辉无缘了。
初恋是一坛自己酿下的新酒,只该自己一人慢慢品尝,一人久久回味。元宵节那天晚上,舟儿不想居然能和兆辉遇到,还在一起吃了火锅,相互碰杯敬祝福,彼此虽无情侣之意,却有君子之交,也算是舟儿与兆辉作少年时的告别,已经足够了。
早前贾夫人说了到二月二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带俩丫头去逛逛龙王庙,到时候临近庙前路段两旁的店面里会有许多美味小吃可以吃一吃。雅俗雅慕都把这件当成大事准备着,又再三求老天龙抬头那日不要下雨。
二月初反比正月里更冷,龙抬头这日天不亮雅俗就起了床,启窗视之,院里冷的冰茫茫一片青白,可再寒冷也压不住年少爱玩的心,雅俗一看没雨,立刻着装准备出行。
一般的由江南、虚心、傲骨、塞北四个伺候装扮。福绥馆另外还有顾姓池姓二位嬷嬷,四位裁缝女红,以及十二个按照节气取名的小丫头,避开双春双雪清明冬至和一些重复字,这些丫头平日里分别跟着南北心骨或顾池二位嬷嬷后面做些帮衬工作,整体规矩练的不错。后边院里还有两位厨娘,两个杂洗伺候餐饭,四个粗使婆子派给抬轿洒扫,前后服侍的总共达到三十人,这还不算规定的车夫护卫。
雅俗年纪不大,规矩却不小,自己院子里里外外管得跟铁通一般,下人平常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太小,做惯事的,规矩分毫不错,各个出勤轮值时间排的严丝合缝,均匀算到个人又较轻松适度,上下令行禁止,只认雅俗一个头脑,将管理发挥到极致。
梳洗后,瞧着不大的女孩穿了身山茶红缎面银鼠长袄儿,前后绣了许多白牡丹,搭着金线枝叶,极限青春艳丽,底下一条织银白绸马面裙。云髻上插一支雕金南珠簪,实心柄粗如筷,宝珠大如龙眼,项戴赤金盘螭九节圈,坠双螭龙云水纹羊脂玉锁,如此装饰衬得白净的小面可人的如嫩菡萏一般。
浩瀚早朝起得早,张夫人正月下旬就动身去了金陵,所以雅俗这段时间早起不必问安。
到了二爷家中,雅慕也是过年穿的那件,一袭浅粉色花开遍地锦面银鼠里子大袄儿,脖子上围一段毛茸茸的风领,下配大红石榴棉裙,裙边系一枚汉代铉纹古沁玉连环。乌亮的发髻上插一支草虫垂流苏金钗,衬的一张容面俊如春桃轻笑,娇俏无比。
雅慕一见到雅俗就说:“姐姐果然不失信的,昨晚娘亲还说你大概起不来呢!”
雅俗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别管我失不失信,二婶可曾起床了?”
雅慕一脸茫然:“不知道呢!我刚起来。”
雅俗:“赶紧去看看,莫不是二婶不想去了。”
雅慕也慌了:“应该不会吧。”
二人连忙跑去燕禧堂。
二爷上朝早早走了,贾夫人留在被窝继续睡,本以为天这么冷,俩丫头应该起不来,所以就没说不去了,不想丫头这么积极,反倒显得自己食言,最后没办法,贾夫人被逼的赶紧起床收拾,匆匆拿起一套朱红色绸面一斗珠袄裙穿上,雅俗叫水,雅慕送来一件粉蓝色缎面盘金彩绣百子图青鼠大袄为母亲穿,又吩咐铜扇赶紧拿鞋来。贾夫人慌忙梳头戴上金丝?髻,又挑了一支赤金累丝镶珍珠宝石九尾展翅凤凰挑心戴上。雅俗开妆奁找了一支金镶碧玉含苞待放簪,一支米珠编攒的镶金并蒂海棠花,为二婶戴在脑后两侧,伸手撩弹一下簪头挂的一串小巧的三股错金点翠流苏,甩的跟打秋千似的,连夸二婶漂亮。
贾夫人也顾不得被丫头这么吹捧受用了,一迭声吩咐套车,点人,看好家,抱着小匣子带俩丫头连忙出了门去。
车马在路上行了一个多时辰,如今二月的市面就是不一样,茶楼饭馆都活泛起来,等快到龙王庙的时候,果然路段两侧接连开着许多店铺,铺里头挂着肥厚冒油的烤羊肉,柜台上盘子里盛着透香滚热的红烧猪蹄、叫花鸡、糟鹌鹑、糖醋鱼,油锅里炸着各色麻花糕饼,汤锅里煮着龙耳馄饨,层层累高的笼屉边冒着热气,小二喊着刚出锅的馒头……
雅俗雅慕透过车窗向外看,发现不少行人似乎都是特意赶到这里来吃一样,姐妹俩看着看着,就觉得店里那些东西味道应该很不错,看里面的行客吃起来颇解馋的模样,路边还有两处卖艺耍猴的,正围了些客人在观看,另一处摆地摊套环,摊主手里拿着一大把竹丝圈成的圆环,指着满地的小玩具,嘴里时不时喊着‘十文钱套十环’,雅俗和雅慕看了会儿,转头对贾夫人说外面好热闹,却见贾夫人对着把镜打扮了一路,抹香脂,涂口红,压根儿不管外面。
到了龙王庙一停车,这会儿天上冒出来大太阳,温度也明显升高不少,竟不用披风,三人直接下了车。姐妹俩跟着贾夫人一起烧香祈福,祝祷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碰巧遇到舟儿也在此处。舟儿的名字来源端午赛龙舟的习俗,所以舟儿的祖母孔老夫人每年都会带舟儿来龙王庙拜龙王,祈祷平安顺遂,也为夫君和儿孙们祈福,老夫人精神矍铄,仪态端庄。
贾夫人和孔老夫人闲话了会子,夸舟儿都是大姑娘了,得知舟儿今年虚岁十五,是将笄之年,明年端午节满十五周岁及笄。贾夫人又和孔老夫人说准到时候一定去参加舟儿的及笄礼,孔老夫人笑着客气几句,俩尚书夫人聊了会儿家常,舟儿和雅俗雅慕也说了会子话。随后孔老夫人道今日还有其它事,就带舟儿先行告别。
拜龙王前后没花多长时间,贾夫人今天出门主要为了带俩闺女逛玩的,从龙王庙出来后,贾夫人和俩丫头也不上车了,就在外面走走看看,虽说如此美貌的三人太过引人注目,不过身边二十多位丫鬟、健壮妇人和护卫围着,也没谁能凑近。
贾夫人先带俩丫头去玩套环,贾夫人手头稳,但不怎么常玩,十环也就套上了五个,正好一半,不过已叫老板十分肉疼。接下来雅俗长期练习射术的本领可算派上用场,今日狠狠露了一手,前两个玩的不顺手,竹环容易弹,又很会滚,但是从第三个起便掌握好了力度,接连套中八件小玩意儿,把老板疼的脸色铁青。等到雅慕时,看雅俗玩起来挺简单的,结果换雅慕把十个一个都没中,雅慕不服气,再来十环,还是一个没中,老板很高兴,继续“鼓励”雅慕,雅慕就接着玩,前前后后送了老板百多文钱,始终连个泥人都没套中,只让老板多收些本回去。
雅慕玩的太伤自尊,偏又想争口气,正准备再来十环,突然瞧见胖国公夫人带着天懿正往这边来,坐在一旁休息的贾夫人和雅俗忙站起身招呼。
胖胖的郦夫人走进贾夫人,忍不住把贾夫人从头到脚欣赏一遍,连夸贾夫人真漂亮,又瞧了瞧两个女孩儿,这算是郦夫人第一次见雅俗雅慕,瞧雅俗高些儿,肤色莹润胜玉,炯炯有神的双眸灵亮纯澈,贵气中又含几分男孩子气,仿若天神转世。雅慕妍丽干净,嫩若花瓣,洁如凝脂,简直是仙女下凡,好一对神仙姐妹。郦夫人热情夸了俩女孩几句,便和贾夫人一起叙话。
老板见过来的夫人公子排场不凡,就热情招呼套环。天懿也是好玩的,当即来十环,雄心勃勃的要表现他惊人的身手。
雅俗雅慕都知道天懿娇生惯养,不爱活动,看他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估计今日表现不凡,都做好嘲笑准备。
这竹环好容易弹起,天懿又求胜心切,十个环就套中一个,还是打擦边球,老板勉强送个鸡毛毽子。雅慕一旁看着心里舒服不少,雅俗硬是忍住笑,不住说“再来,刚刚就差一点”这样的话。
天懿得知雅俗方才还套中八个,觉得丢脸了,于是再来十个,准备挣回脸面,这次越发狠下决心套环,心浮气躁,更套不准,一个都没套中。雅慕看的更加高兴,觉得天懿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雅俗是个捧场王,一旁又说又笑,把天懿闹的团团转,让再来十个,看一把撒出去能否碰运气中一个。天懿果真再来,犹豫后只一把撒出去五个,还是一个没中,再撒五个,还是没中。老板趁机又递给天懿十个,让再试试。又听雅俗汇报一遍都没中,天懿尴尬立在原地,心里气恼这竹环好淘气,让自己在美女面前丢了面子,看雅俗笑的这么开心,心里幻想把她的小脸蛋捏一捏,亲一亲,一定又软又香,思索后准备还来,此时一旁的郦夫人和贾夫人已经准备离开,天懿只好放手。
猴戏杂耍都觉得没什么好看的,街边首饰摊上的一些小玩意挺精致,天懿跟着雅俗雅慕后面一起看,一会儿瞧瞧首饰,一会儿玩玩梳篦,看到稀奇的就问雅俗雅慕要不要买点,不过雅俗雅慕看完一条后什么都不想买,横竖没用,买回去白占地方,姐妹俩和天懿最后都只是一人买了一只风筝。
到了一堆卖胭脂水粉的摊子前,雅俗雅慕随便过一眼就走了。雅俗从不用脂粉,只在天干的时候抹点香蜜油膏,雅慕除了口红也没用过其它的妆粉,而且口红只用家里自制的。天懿不知雅俗喜好,受摊贩蛊惑,花了三两六钱银子买了两盒最贵的胭脂送给雅俗和雅慕。这胭脂可以用在嘴唇上当口红使,雅俗雅慕都大方的收下了,天懿见此格外高兴。
雅俗雅慕和天懿沿路玩了一大圈,最后二位夫人带仨孩子去了一家大酒楼里准备吃饭。这家酒楼是这一带最豪华的一家,二位夫人带着千金公子们来楼上坐了一桌,仆婢外头坐几桌。中午菜色不错,店里招牌的密制红烧肉、煨的稀烂的老鸡汤都备受客人赞誉,尤其是新推出的菜品清炖河豚鱼和桃花鸭子广受好评。值得苏大学士拼死一吃的河豚鱼不消多说,桃花鸭子以陈年的桃花酒为辅料制作而成,味道绝佳,配上香喷喷的籼米饭,碧绿的菜蔬,与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完美契合。天懿终于又和雅俗一起吃饭,菜一来先让长辈,再让俩妹妹,很会关心人,众人在这样愉快的气氛下都美美饱食一顿。
吃过饭后,天懿又和雅俗雅慕一旁说话,聊着过年期间的新鲜趣事,三人一起笑的嘻嘻哈哈,东歪西倒,把旁边休息的两位夫人都看得一愣一愣。郦夫人没想到天懿今天在女孩子面前这么放得开,以前见女孩都不肯上前,却跟这对姐妹聊得来,估计看见漂亮的才有话,或者与这姐妹性格相合,不错不错,儿子有出息。
贾夫人也奇,雅俗雅慕心高气傲,干什么都挑剔古怪,连靖宇那样的都丝毫不放在眼里,却和高公子如此聊得来一起,方才第一眼看见天懿觉得白胖温柔,是个不错的男孩,但也未瞧出哪里多好,现在仔细看看,少年模样细致,穿着讲究,举止斯文,谈吐得体,真是个实实在在的贵公子,让人越瞧越顺眼,这让贾夫人对天懿莫名生出几分好感。所以二位夫人喝了不少茶也没打扰,待时候不早才一道起身。
春天气候宜人,路上的景色也透出来适许新意。马路不够宽,两府的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天懿心里高兴,就把手伸到车窗外,一路张着风,满脑子都在陶醉今天的开心事,又看车外被风拂起的枝条,想到雅俗雅慕在后面,就忍不住透过车窗向外放风筝。郦夫人见儿子这样不安全,再三拉着,可天懿不听,坚持要放,郦夫人只能依了。
仆从看见车里放出来的风筝飞老高,都张望起来,一起笑着说着。雅俗雅慕注意到外头动静,就伸头看向车窗外,风筝随着二月春风高高飞起,姐妹俩看的激动,跟着提醒天懿收线放线,隔着车里三人说着玩着正开心,不料马车行驶到一颗大树前,风筝线被树枝钩住,车子没来得及停,线给拉断了,天懿大觉扫兴。
雅俗见状,忙要让丫鬟把自己的风筝递过去,雅慕觉得车子驶的不比腿走快多少,就说一起下车放,天懿和雅俗欣然同意,三孩子不管大人,直接下了车。
雅俗把自己的大燕子风筝给了天懿,雅慕和姐姐一起玩个大蝴蝶风筝,三人分好后立刻放线沿路跑起来,笑的开心极了。雅俗雅慕都值豆蔻年华,天懿也是稚气少年,在这万物复苏的美好时光里,沿着回家的大路,三人一直跑着笑着放风筝。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或许是羡慕他们还有这么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当世人明白青春珍贵的时候,却都已经告别了少年时的自己。
到了城里繁华街区,各自家也快到了,天懿正要把风筝还给雅俗。雅俗看出天懿很喜欢这只风筝,就说送给天懿。天懿正有这心,留下风筝,趁机将套来的鸡毛毽子送给雅俗。雅俗笑着表示会好好踢的,彼此欢笑告别。
天懿回家当晚乐的没好生睡,接连兴奋了几日。被父母问起可是想娶一个李家姑娘做媳妇时,天懿明确说想,问及喜欢姐姐还是妹妹时,又说更喜欢雅俗。
雅俗一到福绥馆就听丫鬟虚心说:“姑娘,你回来了,今天罗国公和萧侯爷两家的公子都来了府上,见姑娘不在家,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会儿都已经回去了,还有罗公子留了两件礼物给姑娘,就搁在姑娘的书桌上。”
“二位公子的家人今天来了府里吗?”雅俗问到。
虚心:“二位公子的父亲都来了,和老爷一起用过饭走的。”
“哦!”雅俗说完就进屋准备歇歇,今天一路上跑累了。
雅俗走到屋里,见东梢间的书案上果然叠放两个盒子,上面是个漆雕颇有年头的五成金云龙包角面叶沉香木盒,打开锁盒,妆花锦中平铺一块系着织金彩鸾纹青锦带的于阗羊脂血沁玉九鸾璧,带上穿一块掌心大的黄玉雕牌,宝璧大过三寸方圆,厚约一寸,沁色浓厚古朴,玉质无与伦比,兼九鸾雕法绝无仅有,实在是无价之宝,以成国公府之富贵,目前府中也寻不得如此珍贵之玉。
下面是两尺见方的紫檀雕花盒,镶面的鎏金如意纹包角面叶熠熠生辉,显然是新物。锁扣打开,揭开妆花锦袱,中间是个金灿灿的蟠螭九龙形满刻牡丹如意项圈,圈上累花缠云,耀霞吐辉,又镶九枚明净的鸽血红宝石,每颗宝石左右嵌两粒豆大的珍珠,圈前垂龙凤呈祥如意锁,锁面雕龙刻凤,文彩辉煌,锁下五条金流苏,整个精雅的出奇。
雅俗小时候家人给打造的麒麟璜锁等各种金玉宝石项饰足有三五十件,现在基本不戴,项圈如于阗玉镂刻莲花的、镶南洋海水大珍珠的、垂玉辟邪螭龙牡丹锁的,也都用锦盒收藏,锁入柜阁,如今爱戴珍珠项链,项圈喜欢戴父亲和舅舅送的两个垂玉锁的项圈,还有去年中秋定的流云鸾凤项圈尤其喜欢。雅俗看嵘耀送的这个赤金锁圈典雅臻美,就暂且搁在一边,准备先戴着试试。
九鸾璧看起来比外祖母送的九龙璧还要名贵许多,雕琢九鸾的心意也实在新奇,迄今为止还没见过如此贵重的美玉,若换下九龙璧带又不合适,便锁了起来。忽又想到,不知这些礼物到底算嵘耀送的,还是嵘耀父母送的,自己不会嫁给嵘耀,收了礼物会否有嫌。不过对于一位公府千金来说,收礼物还是比较平常的事,从小到大有家人给的,亲戚给的,许多贵重物件都多的数不清。
雅俗正胡思乱想着,塞北突然进来报告说:“姑娘,萧公子在花园里等姑娘。”
雅俗得知是兆辉来了,就赶紧出去找兆辉玩,一路上雅俗觉得奇怪,自己以前只喜欢和女孩说话,男孩离自己近一点都不行,怎么从去年下半年起,突然就喜欢和男子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兆辉今天来没见到雅俗,就命人留意着,在雅俗刚回到府上时,兆辉就得知了消息,于是立刻赶来成国公府找雅俗。
是时太阳还没落山,二人在花园里遇着,兆辉见雅俗气质如仙,神采四射,不似小女子娇柔,反而通身一股傲骨贵气,不觉稍稍痴了,此刻正踏着春风向自己走来,兆辉激动的不能自已,深吸一口气,准备深情开口,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雅俗妹妹”,兆辉差点摔倒在地,嵘耀的声音把兆辉震的够呛,缓了缓,浑然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气的心里暗骂:“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老是坏我的好事。”
嵘耀此时比兆辉更加激动,离开时就命盯着成国公府门口的人及时汇报,可到底心里着急,所以都等不到消息来,只命随从向父亲知会一声,半道又折了回来,幸好幸好。
雅俗不想嵘耀也在,这样一起也说不了什么体己话,现在刚到二月,傍晚的室外还是挺冷的,于是雅俗就说带兆辉和嵘耀到三哥那里看小侄子,辉耀二人屁颠跟上。
兆辉一路上心想着,自己认识雅俗都快一年了,去年就是在骑射比赛上见到雅俗的,所以便和雅俗说起今年春季京城里即将要举行的几场击鞠和骑术比赛,并约雅俗到时候一起过去看看,雅俗爽快的答应。嵘耀听完心里暗暗不爽,觉得兆辉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本来今天过来正要找雅俗说这个事儿呢,没想到居然全被兆辉说了,一时心中郁闷,而且兆辉嘴还停不下来,说着说着三人就到了岁寒居。
三友的岁寒居极其别致,主居厢房耳房皆是高门飞檐,院角鹿顶走廊,地铺浮雕花砖,一门一窗无不隽永精雅,院内种植不少松柏、梅花和湘妃竹,正合三友名字。主屋五大间轩阔壮丽,进到里面,简直一片琉璃水晶乡,西梢间的卧室叫梅坞,里面所有器物皆以梅花装饰,西次间题名竹轩,明间为岁寒,东次间是日常生活饮食的地方,布置出奇般讲究,名曰松苑,所有器物皆与松相关,东梢间书房则名柏岭。
嵘耀今日是第一次来岁寒居,一进三哥的屋里顿觉大开眼界,兆辉虽然以前来过多次,但依旧不失新奇之感,这房间和三哥人一样百看不厌,俩人交流的新鲜,苏晴就从里面出来了,雅俗开口喊三嫂,兆辉和嵘耀忙也跟着喊三嫂。
按理说来了外男,理应避嫌,不过苏晴母家镇北侯府与兆辉嵘耀家都有些交情,苏晴本人气度凌云,毫不落俗,今日见到,直接大方招待弟弟妹妹,命丫鬟端来茶点,又命厨房备晚宴。嵘耀和兆辉客气几句,也就不客气了。
不多时,三友忙完公务回府,一进屋里正要看看小儿子,发现妹妹和嵘耀兆辉仨都在围着婴儿摇篮看,边看还边小声说话,一唱两喝的说这孩子长得好像三哥。三友就直接走过去一起看起来。三人见三哥回来了,又起身招呼三哥。三友怕吵醒儿子,给妻子添乱,伸手抓住耀辉二人肩膀捏了捏,示意别出声。三人会意,一起退出竹轩,回了松苑里面。
三友进屋换好衣服,随后也来到松苑,同弟弟妹妹闲聊起来,是时周围点了四对掐丝珐琅四方玻璃落地灯,五尺高的鎏金珐琅灯杆,每盏灯盘四角都挂着雕花白玉璧,玻璃罩内的蜡烛比手臂更粗,照的四周和光明柔。如此温馨的氛围下,兆辉嵘耀完全放松了身心,无距离闲话起来。
苏晴在竹轩时不时听见那边传来笑声,估计几人比较注意,声音不大,便让绿野再去催晚饭,如今二月天,晚上黑的早,先把晚饭吃完,让嵘耀兆辉早点回去。苏晴现在带着孩子,府里大厨房专门设了整间管苏晴的饭食,一应用度都是头等,如此便宜了三友吃喝自由。
终于到传饭时辰,三友带嵘耀兆辉和雅俗一起坐上桌,苏晴领着仆婢忙碌伺候,晚上的主食是鸡汤虾仁饺,龙抬头这天的饺子叫龙耳,菜品也丰盛,取名无不和龙有关,又煮了一瓮绿酒供给添兴。三友一看有酒便来了三分劲,亲自给弟弟妹妹都盛上一碗酒,先端盏道:“我们来先干个首杯。”
三人无敢不遵,都一起喝了。兆辉嵘耀中午没见到雅俗,吃饭不香,现在倒觉得饿,一喝完酒便把美食吃的狼吞虎咽。
雅俗吃两口汤饺,夸:“这饺子味道真香,比我平日吃的好吃多了,三嫂准备的晚饭就是香甜。”苏晴点头笑笑回应。
兆辉嵘耀听雅俗这么说,也把饺子吃起来,发觉味道真不错,越发敞开肚皮吃。三友一碗汤饺才吃完,正要自己盛,发现没了,转头命:“再来一锅。”红岭忙跑去厨房递话,好在皮馅都是现成的,厨娘忙不迭现包现煮。
接着苏晴端上一道红枣枸杞野鸽汤,这汤从下午就煨到现在,原准备自己补身子,晚上几个碰巧赶上,苏晴就给桌上四人每人盛一碗,兆辉嵘耀都也不见外,前后吃的比自己家还自己家。
雅俗吃的慢,急忙把一碗饺子吃完,立刻起身拉三嫂坐下,说:“嫂子,你快坐下来一起吃,别我来一趟,耽误嫂子你吃晚饭。”
苏晴连忙不不。嵘耀兆辉见状立刻抢着让座搬绣墩。三友见他俩热情的真不见外,就拉妻子坐在自己身边,五人一同吃晚饭。
原来苏晴想早些打发兆辉嵘耀走,怕闹晚了影响小婴孩睡眠,如此现在也不好推,便一同入了席。此时气氛比方才更加自在随意,兆辉嵘耀俩比着给三哥和妹妹敬酒,相互有说有笑,偶尔又劝嫂子吃菜,把气氛闹得暖乎乎的。三友见他二人这样,也端不起来,偏苏晴和雅俗的性格都略带男孩子气,很能玩到一起,五个人聊得跟将军开会似的,欢笑的气氛熏染了满院夜色。
晚饭早已吃毕,兆辉嵘耀俩却很能磨,就在慢慢说,说到兴致处还带着比划,把苏晴都完全听了进去,跟着一起笑,还时不时要茶一起喝,让辉耀二人说的越发来精神,最后把雅俗笑困了,三友才下逐客令,劝兆辉嵘耀早些回去。
前些日子二叔才出了那事,这晚上乌漆墨黑的,骑马回去可叫人不放心,三友命家仆套马车送兆辉和嵘耀。家仆正忙着,辉耀还不忘趁机向雅俗说这个月有几场击鞠骑射比赛,让雅俗到时候千万别忘了去看,雅俗只得再次答应。没等府里马车备好,门房的人就过来报告说,罗国公府的萧侯爷府都派车马护卫来接公子回府。三友闻听才放了心,又亲自看兆辉和嵘耀上车,目送两府车马离开不见,才转身回府。
雅俗回到福绥馆直接往炕上卧倒,累的不想动弹。江南连忙过来问:“姑娘今日可是累着了?”
雅俗道:“当然累了,白天跑了一天,晚上笑了一晚,累的骨头都软了。”
傲骨端来热水道:“姑娘擦擦脸,早些睡吧。”
雅俗这才坐起身,盘着腿,由江南服侍洗脸洗手。谷雨、小满端着巾帕香膏侍立近前。那边塞北又将盆桶热水安置好,直到伺候雅俗烫脚上了床,掩好被褥,方才渐次离开。
晚间值夜的三个在屋里轻手轻脚忙着,虚心拿来蜜罐茶盏,添了香,又将灌水的小银壶搁炉上小火炖着,预备雅俗夜里喝。夏至小暑抬进来被褥矮榻简单打了三个铺,里面给虚心姐姐,二人睡在外边。主屋留着更蜡,熄了多数灯。
帐内雅俗早已进入梦乡,轻飘飘软绵绵的仿若睡在云端,或许太小的年岁不懂什么,或许拥有太多的人生也充满困惑,雅俗总向往不曾到过的地方,向往儿郎们描述的那些只属于他们的功名场,连梦里都在策马奔腾,凌空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