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一时间从几路信息处都收到是勋国公凌潮旭害了自己的消息,顿时觉得可以下床了,其实捡回来命后,等人醒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伤经动骨后面慢慢将养就成,毕竟伤在背上,不影响日常行动。
海峰见二爷坐了起来,立刻上前就问:“爷,您预备如何处置?”
“处置?我处置得了他吗?”浩然接口就道,站起身来又添了几句:“海峰,我们只是确定了此时乃凌国公所为,又没有拿的出手的证据,一句玩笑话就能叫他赖干净,先等等看吧,好生防备着就行。”
海峰只能低头称是。
高升吵完架后缓缓气,坐回轿子里继续去了尚书府。高升老爷心态好,而且今天还吵架吵赢了,到了尚书府后心情颇愉快,被尚书府的仆从用轿椅抬到里头,见着李尚书的俩儿子,打了声招呼,两位公子也对国公爷行了礼,随后高升就命手下把为李尚书准备的一盒名贵党参送上,才吃几口茶点,讲了两句天气话,正准备说要探望一下李尚书。
长生不等保国公开口,突然说:“国公爷,我听我爹说他之前答应送一头驴给您做菜,今日您正好来了,要不您就直接带一头活驴回府,想什么时候吃都行,路上也方便,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挑头大的给我。”高升接口就说,今天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头驴的,李尚书既然躲着不肯见人,高升老爷也懒得辛苦往里走,见面说客气话也费脑子,不如就着长生的话装糊涂,总之目的达到就行,驴也得要头大的,正好补偿一下今天出门被人骂了。
两位公子一听,忙命家丁去挑一头最大的驴给国公爷,高升老爷听的很高兴。
紧接着尚书府又来了新客,长久留下弟弟应酬国公爷,正准备去招呼其他客人,那知保国公立刻就知趣的要告辞,准备回府,现在离吃饭还有一会儿,长久留饭也不在这吃,毕竟探病的通常都不会留在人家吃饭,不给人家家里添麻烦,另外高升老爷还准备把驴赶紧弄回府呢!
长久见国公爷态度坚决,只得又命家仆去把府里新做的冻糕取两盒给国公爷带上,高升老爷更加高兴,随后在仆从的搀扶下,一摇三摆的出门坐轿回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提一句要看望李尚书的话。
凌潮旭回家后越想越觉得今天冲动了,原本不以为然的事,现在反而前前后后都有几分心虚,又不能让高氏知道,毕竟高升是高氏的亲大伯,侄女婿把大伯臭骂一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凌潮旭也只能装作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因为无故开罪妻子娘家人,凌潮旭转头就想弥补高氏,好在高氏一觉睡过后,也就没什么事儿了,早上醒来也精气神不错,见到老凌,彼此都笑容满面,老夫少妻一起商量着备午饭吃,过日子还是一切如旧。
话说这刺客被抓到后就给扭送去顺天府了,此人身怀绝技,还有几分江湖义气,拿到大笔办事银款后,只管好好杀人,不问背后主子是谁,所以被拿获后,当时就受了一顿大刑,可惜只问出了些缺斤少两的信息,因眼下还没到正月十五,人就暂时关押在顺天府大牢里,准备节后再审。
不过这刺客熬不到正月十五了,秦夫人得知二哥差点把命都丢了,刺客干这么不要脸的营生,还好意思说江湖义气,居然敢不招供,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打一顿后就知道点了呢?还是打的不够狠,得用“非刑”。
于是秦夫人就叫人给牢里的刺客送饭“照顾”,一天三顿吃白粥配咸鸭蛋。咸鸭蛋是秦夫人自己腌制的,味道那叫一个好,刺客好歹是条汉子,能吃,白粥不饱肚子,咸鸭蛋管够,只有一条,平时不给水喝。
刺客刚开始还不知道坐牢待遇这么好,活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咸鸭蛋,而且居然有老大一盆,就着点粥汤,一口气干了十几个。那一上午叫咸的,直喊破喉咙都没人送水,不想后来顿顿都是白粥咸鸭蛋。刺客也不傻,知道鸭蛋咸,就只吃咸蛋黄,但是蛋黄吃多了它也咸,几天一咸下来,刺客仿佛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原来还以为有多硬气呢,这才熬几天就撑不住了,府尹大人这日下午突然要审问刺客,看在明天是杨公忌日的份上,就不升堂了,直接把戴着枷锁的刺客逮进顺天府偏厅里,板子备好,招了就给水喝,不招就赏板子,不远处还放着一大壶温热的好茶。
刺客几昼夜渴下来都欲仙欲死,眼眶舌根挤酸水,尿也没了,感觉现在有饭吃也不能咽,整个人憔悴的仿佛被鬼连吓多少天一样,看见茶壶就忍不住发疯似的扑过去。差役们有准备,连忙死死摁住,府尹大人再当着刺客的面,不紧不慢的喝一口茶,刺客急窜窜的活像伸头王八,只恨受枷锁控制,不能给府尹老爷狠磕几个头,求赏口水喝。
府尹大人把一杯茶喝完后,再倒上一杯,拿在刺客面前绕一圈,刺客脑子和魂都随水杯飞走了。
此时府尹大人再审问刺客,刺客也没剩什么意志力,但还是在乎一点点江湖名声,不想一点抗争都不做就招了。府尹大人见此就讲几句道理,晓以大义,认罪减刑,免得株连家人等,因为一个在乎名声的刺客,也能听进去几句道理,先不揍他,府尹大人得叫这个刺客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
渴的要死不活的刺客,一听府尹大人说认罪便是知错能改的好汉,冥顽不灵则是胆小鼠辈……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坡下驴,当即招供,命都快没了,管他那许多干嘛,只要还有人说自己是好汉就行。
府尹大人把一切都盘问清楚后,让刺客画押,前后收拾停当,才给刺客喝水。
茶壶里的茶都已经凉透了,不过刺客逮到壶就吸着壶嘴,一口气干个精光,也不怕把胃涨破,喝完后抱着茶壶哭起来,也不知是委屈哭的,还是没喝过这么救命的水激动哭的。
府尹大人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想装了,这坏蛋险些害死自己二哥,甭管后头怎么样,现在可以收拾一顿,于是府尹大人看着怀抱茶壶痛哭的刺客,突然大怒,命差役们将这刺客立刻重打三十大板。
按照刺客招供的信息,府尹大人很快就钓到了接头人,一番顺藤摸瓜后便查出幕后主使。
到了元宵节前一日,各家各户都在糊灯笼,准备过即将到来的元宵灯会。兆辉早早请人做了一个铜骨架凤凰彩灯,灯上配了许多蚕丝绒条作的羽毛,色彩斑斓,造型优美。兆辉拿着凤凰灯兴冲冲的去了成国公府,准备送给雅俗,因提前给过信,就约定在雅客集会用的儒意书院里。等被带到这座布置的似茶斋也似乐室的五间厅内,发现嵘耀也刚来,手里还拿了个大红洒金绒花牡丹花灯。雅俗接过二人的花灯放在一起,又请他俩喝茶吃点东西,自己则坐在桌前继续糊灯笼。
辉嵘二人无心吃喝,站着看看四周,布置宽敞,明亮古朴,东边摆一架正面对人的大鼓,固定鼓身的架柱描金彩绘,镶嵌华丽。西边摆一架金丝楠木架子悬的两排绿瓷挂磬,上下雕刻精细,左右挂着长长的多节彩色流苏,又有琴瑟笙箫等物摆在周围,几案装饰不少宋元瓷器,把兆辉嵘耀这俩位见多识广的贵公子都看得赏心悦目。
二人看完场景,又见雅俗对他们爱答不理,心想李尚书这次鬼门关前走一遭,雅俗大概心情不好,便想找她聊聊过年的开心事,于是就上前帮雅俗一起糊灯笼。
美人灯笼挺难糊的,雅俗又是第一次做这个,从早上忙到现在都糊不好,总是散,兆辉嵘耀想帮忙,雅俗嫌这二人笨手笨脚,偏不肯让他们插手,就这样拉扯中把个做一半的灯笼又给弄散了。
雅俗顿时不爽,兆辉一时尴尬的瞪着眼睛,嵘耀急中生智,突然叫雅俗别糊了。
雅俗兆辉都一愣。嵘耀不等问为什么,直接说:“灯笼都是纸做的,干嘛用纸做人呢!”
雅俗瞬间明白了,把残余材料都收起来捆了。兆辉看了一眼嵘耀,正要和雅俗说话。
嵘耀又抢话题道:“雅俗妹妹,明晚正月十五,按照民俗要出门过桥游百病,你莫要总呆在家里,明晚我接你出去走一走。”
雅俗懵了。兆辉忙对嵘耀道:“游百病是妇女避灾求福的习俗,其中还有一节是要求摸钉求子呢,雅俗妹妹又不是体弱多病之人,没什么好去的。”又对雅俗说:“雅俗妹妹,明晚西城老街上有花灯会,福星斋的镇店之宝十二生肖花灯会拿出来供游人参观,一年才这一次呢,你明晚若是有空的话,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嵘耀立刻接口就说:“是啊,雅俗妹妹,我和兆辉明晚都过去,既然你不能游百病,就和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看完花灯还可以在西城街上溜达一圈,那里好吃好玩的多,明晚肯定也热闹,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兆辉暗骂嵘耀:“谁要和你一起。”
雅俗很想出门玩,虽说女孩子平日不便出门,但元宵节这日,无论谁家的少男少女都是可以上街观花灯的,雅俗看着面前的俩人,想想后说:“我晚上和我娘亲说一声,如果明晚会过去的话,我会提前知会你们的。”
嵘耀和兆辉顿时都面露惊喜,相互都道:“太好了,雅俗妹妹,我们明晚等着你,不见不散……”
雅俗心里想:“我刚刚说什么了?我答应了吗?”
紧接着兆辉和嵘耀又一起出主意,要帮雅俗再做一个绣球灯笼,毕竟这个算容易做的,再难一点的话,两个男孩也不会了,于是三个人又一起忙活起来。
正当雅俗、兆辉和嵘耀三人一起做灯笼的时候,浩荡三爷急匆匆赶到二爷府上,给二爷带来一手新消息,案件找到幕后主使了,人证物证俱全,已经上报刑部,不过说出来的话倒叫二爷意外的很,因为浩荡三爷查到的主谋是胡世贵胡总督。
虽说大家心里都有七分肯定此事是勋国公所为,无奈这都是猜的,可浩荡三爷查出的证据却是雷打不动。
凌潮旭虽喜怒易形于色,但做事十分谨慎,脑子转的还比较灵光,何况此事前前后后如有神助。
胡世贵那日在嘉国公府见到凌氏父子,就把年轻不知事的新杰特意拉到一边,指点了几句。凌潮旭后来确实叫儿子的诛心之言给说来了火,可不论怎样都分得清是非轻重,既然胡总督也这么恨李尚书,想让李尚书死,不如就以胡总督的名义去办吧!
凌潮旭曾经听他那神机妙算“当时”诸葛的外祖父石秃子详细说过胡家的事,因为石秃子和胡世贵爷爷当年都是一样闯江湖后来发了迹的,常被人拿到一起比较,二人对彼此的底细都很清楚。
凌潮旭从外祖父那里得知胡世贵的爹当年为了巴结一门显贵岳父,竟然害得原来未婚妻一家家破人亡,胡家办喜事时,左家正在办丧事。后来胡家担心左家生事儿,又利用岳父家的权力,对本是儒商的左氏一门多番打击,几乎将左氏一族连根拔起。虽说事情过去了几十年,左氏一门又靠经商渐渐恢复起来,那一代的恩怨也算过去,可左氏一族的后人无不对胡家恨之入骨。
凌潮旭命人乔装改扮,掳走一位左家的幼孙,末了凌潮旭的人还故意落下一枚胡总督经常戴在手上的翠玉扳指,只叫左家人帮忙杀个人,三天之内便能得回孩子,时间过了就等着收尸。
左家好歹是大商户,对朝廷官员多有结交,很快就查到了玉扳指的主人,虽说事情有些可疑,但那孩子是长房独苗,怎么也得救回来。急昏了头的左家人只得再吃老仇人一次亏,迅速给家人和家财都办好退路,且尽量把事情干的漂亮些,哪怕败露了,也有人一力承担罪责,不至株连。另外也给胡总督准备了一份厚礼,左家此次遭逢大劫,可不能像几十年前那般落得倾家荡产,毫无还手之力,就算是覆巢之灾,也要同胡家鱼死网破。
胡世贵本还以为凭其诛心言论和敏锐洞察,能将这群权爵显贵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没想他的事这么快就来了,都没等到过元宵节,突然刑部就上了门,直接请总督大人去刑部问话,大理寺暂时避嫌,是为审判公正。
铲除胡党第一步果然甩给了官场刺头王尚书,这个以廉洁奉公着称于世的极品尚书。
王尚书的子女都没啥大出息,一个个不肯为官,不肯从武,不过儿子娶了郡主县主,女儿嫁入公府侯府,后代注定都是富贵远朝堂。老母年过古稀,什么都看开了,老婆是个河东狮,天不怕地不怕。王尚书这辈子活的叫一明白,钱色权力统统看不上,就一条能豁得出去。
胡世贵原本清楚刺杀事件是凌潮旭所为,所以坦荡不惧,由着刑部放马过来,搞不好应用得力,还能取代眼前这位刑部尚书。
可叫他没想到的事,王尚书的骨头比谁都硬,典型的酷吏做派,一看胡世贵吊儿郎当,两句不和,直接给上了五十斤大枷,二十杀威棒,接着又把胡世贵的儿子全给抓来,当着胡世贵的面一顿暴打。
当晚一群蒙面人来到王尚书府准备杀人放火,却被王尚书摆了一道,提前请了曹大公子来府上布置了人,一顿打斗后,一个没跑掉,全部连夜绑进刑部大牢,酷刑打到天亮。
元宵这晚,雅俗提前递了消息给兆辉和嵘耀,晚上一起出去看花灯。兆辉和嵘耀得到准信后欣喜若狂,立马收拾准备。
雅俗约了雅慕一起,天气很冷,虽说晚上没下雪,户外却滴水成冰。张夫人和贾夫人都不放心,准备不让女儿出去,只让在家里和往年一样猜灯谜玩,无奈俩孩子想出去看灯,父亲又都同意了,雅俗和雅慕这才侥幸得到机会出门。
晚上姐妹俩都穿着鲜艳厚实的节日盛装,披着斗篷,结伴一起去了西城街上和兆辉嵘耀汇合。四家仆从车马都在一处茶楼里等着,雅俗带着江南,雅慕带着飞花,兆辉带着火焰,嵘耀带着展翎,年轻主仆八人一起逛街看花灯。
街上吃的玩的好多,雅俗雅慕稍微看了眼什么,紧接就是商贩招呼,同伴怂恿,兆辉嵘耀俩抢着买账。八人每个都买了个花灯拿在手上,小摊贩那里的胭脂首饰,雅俗雅慕看不上,不过集市上好玩的东西多,像九连环、鲁班锁、丫丫葫芦、大阿福等玩具买了许多,每人还买了一个面具,都戴的一脸欣喜。
八人玩着玩着就发现舟儿和天娇在丫鬟嬷嬷的陪伴下一起过来了,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鸿飞,柴静宇带着一群仆僮也碰巧在街上,大家便聚在一起逛街看花灯,看着看着,又遇到天麒、天懿带着沉宓出来玩,每人手里都拿着花灯,芍贞、皙妍随后又到了,这下子七仙女全聚齐了。
这样人越聚越多,大家就准备找家酒楼一起吃顿晚饭。对京城地理最熟悉的天娇出起主意来当仁不让,几句话一说,敲定主意后,天娇领大家去一家名为鸿盛楼的大酒店里吃火锅,高家兄妹听是鸿盛楼,都略感惊讶。
鸿盛楼是潭州人开的,众人一到店,大掌柜第一个认出邵千金,一看邵千金带了这么多人,各个穿着金贵,忙亲自招待一众千金公子去雅间。一群人共要了三个雅间,小主子们一间,下人满满两大间,吃完全部到主子这里结账就是。
主子们这间坐了一大长桌,掌柜的也旁边候着,还是天娇开口,天娇也不点菜,只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忌口,众人摇摇头,又问大家能不能吃辣,大家都点点头,说能吃一点,天娇很满意,随即吩咐老板:“把大锅十鲜汤上三个来,店里有什么好的全都端上来,留两个人伺候,等会儿有什么吃对味儿的,不够了要及时添。”大掌柜激动的答应,看席中有公子,又问是否要酒。天娇道:“不喝酒,把你们店里招牌的香乳茶现煮几壶来,喝了解辣。”
大掌柜连忙答应,下去全拣贵的上。
这顿火锅吃的够过瘾,锅汤极醇极鲜,锅口都赶上小圆桌面大,菜品也干净,尤其是虾仁、鱼皮、乌鸡片、羊肉都是现剥现切,外加炸酥脆的菜盒子,爽滑可口的嫩豆腐,一个个辣的不停嘘气还要吃,配上店里现煮的香乳茶可以解辣,最后都吃的七荤八素,全涨的晕头转向,丫鬟书僮那桌就吃的更不要命。
公子千金们一边吃着,一边时不时举乳茶互相碰杯敬着,祝福彼此今年哪哪都好,从正月就祝福到腊月,还感慨为什么长辈们过年就能互相拜年,小辈们却不能自在串门,一通有的说到没的,全喝茶喝醉了。
守在茶楼的家仆们都等急死了,实在等不下去,全找到了酒楼里,这顿晚饭至此才算被劝的吃收住了,最后一群公子千金们都互相依依不舍的告别回家。
话说总督之职在此时不是常设职务,政治影响力不够。胡世贵这个人阴险骄狂,仗着富可敌国,曾不顾国礼当着使臣的面公然嘲讽友邦国王,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又最憎恨一帮开国世袭勋爵,除了数位掌权勋贵,其余的连兴国公都吃过他的瘪,走背运的勋国公更是其公然嘲讽对象,只是那些逐富摇尾,软塌了脊梁骨的官场败类,对其十分死心拥护。
原本一枚扳指,几位人证,很难定一位高官的罪,何况证词还有漏洞,倘若换个人,胡总督其实有脱身机会,无奈他碰上了王尚书。
正月十六一开朝,王尚书就被多名胡党给参了,不过被参的不止王尚书一个,还有左家买通的几位朝臣联名检举揭发胡总督谎报灾情,侵吞赈灾款项,并且详细给出了不少物证。
铁证在此,当然彻查。下了朝王尚书就带差役去把参他的一帮官员全给抓了,理由是结党营私。
皇上此时的态度很关键:“抓就抓了,王爱卿倘若最后审不出什么,再惩处不迟。”
刑部牢里酷刑打的众犯日夜鬼哭狼嚎,没三天时间,胡世贵就已经被姓王的逼得几近发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尚书此时公然出手,胡世贵当即架不住。
之前杀害云潭郡主和梁副御史的潘通虽被绞杀,死无对证,可赵尚书何等老道,再细微的蛛丝马迹也能牵出庐山真面目。虽说被侵吞的修路款项早就从多处流入账上,但经过账目详细的比对发现,此事与胡世贵有关联,估计梁副御史口中没说出来的巨贪就是胡世贵,重阳那日在场充好人的胡世贵才是幕后主使。头脑简单的潘通不过被胡世贵要挟哄骗,以为除掉了知情者,胡世贵还回款项,再帮他把部分银款补上,万事大吉。再者潘通临刑前已经彻底疯了,尸检发现身中奇毒,当日在皇上面前就已出现癫狂迹象,被关牢里审问多日一言皆无,其中倘有冤屈也无从知晓。
两大尚书联手出击,谁敢不重视?一石激起千层浪,别的不说,走不出丧妻之痛的河阴侯与痛失至亲的梁家都不可能放过胡世贵,如此惊天贪腐乃至凶杀案,定要彻查到底。
胡世贵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完全不朝他想的方向发展,黑马是一匹接一匹,不出几日就有抄家灭族之势,后来连冷宫里的贤妃都被接出来复了位分,案情直接转交给侦查机构锦衣卫。
绝望之际,胡世贵又想拉勋国公垫背,说刺杀李尚书的事是凌潮旭所为,却给不出任何证据,也没人信他的疯话。
胡世贵在肥缺上呆得久,这些年勾结巨商,谎报灾情,卖官贪污,虚假课税,各种生钱路子被应用的出神入化,连同一帮胡党,把国家财政都吸得血虚,官当的比有爵之家都不知富贵多少倍,身边更是美人成堆,儿女成群。锦衣卫查抄胡府时,竟然搜寻出大小两个充实的银窖,总计下来,家产不下千万,或许这其中不少是胡家经商赚来的,毕竟胡家的商业版图随着胡世贵的仕途不断扩大,可谓日进斗金。但此时根本没人愿意分那么清,一锅端多省事!最终是国库所获颇丰,倒了一个巨贪,解决了数年军饷,传到军中,全军士气大振,京都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那些与胡世贵沆瀣一气的官场败类,走的也全是胡世贵的老路,这下子查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何等热闹。京中多家胡党的府邸,不到十日时间,前前后后全被撸干净了。胡世贵在牢中被派去的锦衣卫枭首后戮尸,随即满门抄斩。其余胡党为首者斩杀,罪轻者充军刺配,无一幸免。
赵尚书在家听到这消息也终于安心,工部管国家各处建筑、道路、水利和屯田等事宜,何况工程建筑无不关乎国家脸面,百姓利益,工匠生计,自己一辈子就是经手花大钱的事,若是贪官坐上这个位子,简直山河生蛀虫,四海遭蚕食。
其实赵尚书一早就猜出了胡世贵的真实图谋。去年胡世贵以二品官身调回京中,不甘总督是临时职务,就看上了中央六部的尚书位子。吏户礼兵刑五部尚书都处于各方利益的博弈平衡中上位,所以胡世贵以为六部看似最独立且年纪较大的赵尚书容易取代,就先贪下一笔修路巨款,让工部事务出漏子。哪知赵尚书对待公务严谨无二,胡世贵赃款没捂热,此事就被朝中反贪势力最强的督察院盯上了,最后胡世贵只得再行设计除掉赵尚书,图谋他自己替补上去。只是官做到这一步,既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也可以说确实爬不上去也踩不到谁了,但凡在他头上的,不是千年狐狸,也是天选贵星。秉性儒柔的赵尚书在几大尚书中实力稳稳居前,他正是唯一一个独立抗衡各方力量的尚书。胡世贵从惹到他的那日起,就注定会遭到清算。
去年重阳那日先传出是吏部尚书杀人坏事,胡世贵以为能赚个六部之首的位子,不料当场就被孟羽蔚冲个鸡飞蛋打,后来好一番钻营不见成效,便又借机怂恿凌氏父子除掉孟羽蔚,以报重阳坏其好事之仇,害的李尚书又倒一次霉。
胡世贵被杀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秘密来见他的凌潮旭。凌国公说来送送胡总督,给了胡总督一番话:“人啦,若图个衣食无忧,心安理得,这一辈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我虽无官无权,却是开国功勋之后,哪怕短褐穿结,自能晏如。你呢,仗着富可敌国,整日狂的横冲直撞,那些看你巨富对你摇头摆尾的人,现在都去哪儿了?可怜云潭郡主多厚道一个人,竟也死在你手里,如今报应到了,你该上路了。”
若说凌潮旭与胡世贵相比较的话,论祖宗,胡世贵如何能跟凌潮旭比,论现实,胡府富贵的纸醉金迷,胡世贵本人更是挥金如土,走路都狂出马步,加之其惯会经营,官场上混的好模大样。而凌潮旭前被崔氏这个败家娘们儿送光了国公府大多家业,后又有高氏里外死抠门的勒紧裤腰带管着不给花钱,二人只要一遇到,凌潮旭就显得有三分寒酸,再则凌潮旭也不太在意别人眼光,自然不如胡世贵表现的那般富埒王侯。
胡世贵知道凌潮旭只剩一个内囊都快折腾空的国公府,手中根本一点实权没有,偏偏靠祖宗地位盖人一头,得了个国公称号,所以多看其不顺眼,狂到后来,竟在人前几次扯出凌国公来举例讥讽,惹得一帮追富摇尾之人跟着溜须拍马,讥讽凌国公来向胡总督献好,各种蠢妄恶言匪夷所思,目睹也清楚此事的人不少。虽说勋国公府如今时运不佳,门庭冷落,但凌潮旭的超品国公爷头衔可是稳稳的,各大文功武贵从无哪个会明面上驳其面子,偏偏这胡世贵越想要什么就越针对什么,自然惹得很多正直人站队凌国公。
又被清洗一遍的左家,这次秘密留了厚底,等风头过了,想再站起来也不难。好在付出这么多,最后苍天有眼,是过路的人看见,把扔菜地里哇哇大哭的孩子捡回来送还左家了。
元旦过后开朝的一段时间里,朝中内外所有眼睛都被抓贪吸引,李尚书中箭真相也被捶死了是胡世贵所为,加之李尚书新一年开朝的第一天就按时上朝,众人对李尚书中箭之事除了关心就不再多问。
至于凌国公插手之事此次被层层浪潮掩盖,也查不到他与这案子有半分关联。保国府后来也都觉得误会侄女婿了,高升老爷感到很愧对侄女婿,凌潮旭性格孤僻,也因半生坎坷不得志,还失了真心所爱之人,但他不是什么奸恶之辈,至于新杰有任何不懂事的地方,凌潮旭都会管教,不会由着孩子乱来。
最后那个刺客被判了斩监候,结局能不能有转机活命,就看他祖宗肯不肯保佑他,毕竟他干这一行时间久,成功的案例不少,怎么着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