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回到家里,都郁闷的头重脚轻,就算想补偿挽救,心里觉得后面怕也是没机会了。
李尚书听了孟大人酒席上的一番话,又着人带着目的和线索去查探了究竟,发现孟大人说的完全属实,于是决定不用唐元琎,就连他现在的提刑按察副使职位都要动,准备把唐元琎调到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去。可唐元琎并不知道李尚书的计划,所以准备要打点李尚书本人了,而且还属于重头戏。
唐元琎最近花的是个大商贾的钱,为了尽快把事办成,唐元琎特意进京花钱找关系,借了几位京官的名目,想把李尚书请到一家颇有特色的大酒楼宴饮,这里不只有好酒菜,还有上房住宿。李尚书被唐元琎请吃席,丝毫没有抗拒,反倒想亲自会会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副德行。
李尚书赴宴这晚,出门时恰好遇到长子久儿问他去哪,因为父亲这些年不怎么喜欢宴饮,晚上更不爱出门,久儿看见了好奇,所以开口就问。李尚书就对儿子说了实话,末了添一句:“按路程算不远,如果酒席过了一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久儿你记得派人过去找我。”说完就走了。
李尚书答应赴宴,唐元琎果然花了心思,就连李尚书爱吃什么菜都提前打听到了。
李尚书见到唐元琎时有点意外,按履历推算,唐李二人年纪相差不了几个月,就唐元琎的面目身材来看,是个俊男子,只是一脸的风霜色,比起保养的温润如玉的李尚书,唐元琎看起来都像比李尚书大个辈分。
历来文官不同武将,都是一步步熬资历上来的,按理说唐元琎出身寒微,科举入仕,为官前期升职很快,若不算莫尚书对他的打压,以前唐元琎在官场上算是极混得开的一个人,能把大大小小的坏事做到不被人抓住丝毫把柄,也是有能耐的。
大约人活到这一步,前无倚仗,后无接班,一生就是混到现在还是一切都得靠自己,内子也不贤惠,人与人之间比较起来,也许多有无奈,可一个人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该叫无关的人用血汗来供着他挥霍,尚书大人觉得自己没资格替受害的人去原谅谁。
才一坐下,李尚书发现席间果然还备了个付账的,心里有点想冷笑,所以就直肠子问唐大人来京找自己有何贵干。
唐元琎这次来京的理由也不敷衍,就是想为前程走走门路,对李尚书说的很坦诚,见面也给李尚书带了礼品,是一盒顶级的庐山云雾茶,六绝特质,茶中极品,礼物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初次见面也可以了。
尚书大人知道这盒茶叶又怕是旁边的人花了“不甘心”的钱,所以很抗拒,但还是笑纳了,不过随即表示自己该尽地主之谊,这顿饭就自己来请,还让旁边的这位老兄弟点几道菜,又说这老兄大老远陪唐大人过来,唐大人怎么不介绍一下。
官至尚书,见到一个都不必介绍的陌生人,还能这么随和,唐元琎一听,十分意外,立刻就说席间的这位白员外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这位白员外更是喜出望外,颇有些受宠若惊,法律贱商人,商人哪怕再富有,见到小官都不会被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位位列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却是这么好相处的一个人。介绍完了,白员外和唐元琎立刻表示怎么能让尚书大人花钱,尚书大人一再坚持都不行,说着说着,氛围就成了老友相见,叙谈家常一般了。
随即三人开始小酌慢饮,闲谈畅聊,不过多是李尚书和唐元琎在说,白员外一旁看着。在谈话的过程中李尚书更加意外,或许是尚书大人没让人觉得有压力,叙谈氛围轻松,唐元琎言语间给人一种十分朴实良善的感觉,似乎还是很值得信任的一个人,李尚书心里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唐元琎擅长攻心术,装的太久,所以戏假情真。
二人说到后来似是熟了,李尚书就试探唐元琎,开口唤他唐兄。
唐元琎听这一声“唐兄”确实震撼,一位妥妥的寒门贵子人生堕落至此,唐元琎这辈子是瞧够了世人冷眼,上头的笑他人,下头的笑他家,脊梁骨一辈子就是生给人戳的,此刻听李尚书呼自己为唐兄,唐元琎是多么想这人真就是自己“堂弟”呀!唐元琎也想改口唤李尚书为贤弟,可惜叫不出口。这个人就是举止再随和,可他那股深入骨髓的尊贵之气,和他从头到脚的一种身居高位者的淡然,都叫人望而生畏,唐元琎惭愧自己高攀不上这个人,所以一直只称呼眼前的人为李尚书。
李尚书心里想了许久,终觉得对这人有些狠不下心,孟羽蔚知道的和自己调查的也多是听说,或许有误,于是尚书大人就想提醒唐元琎,劝他主动放弃,便问:“唐兄,你这次大老远来京城,觉得这里的饮食口味对你可还习惯?”
唐元琎听这话,似是十分高兴的对李尚书说:“京城首善之区果然繁华,我前日去穿香十里街吃的酱烤羊肋排真是人间至味,以后若有机会能留在京城,我一定常常去吃。”
尚书大人听着笑笑,又道:“我发现你喜欢吃蒸鲈鱼和炒鳝筒,是不是你的口味偏爱河鲜鱼类?”
唐元琎笑着说:“李尚书这都看出来了,我确实喜欢吃水里长的东西,我发现李尚书您也挺爱吃鱼虾的。”
李尚书:“是啊,我俩口味挺像的,你不怎么喝酒。”
唐元琎:“我酒量不行,不能喝,半斤酒下肚能醉昏过去。”
李尚书:“那你这还真不如我,如果白酒劲儿不大的话,我差不多能喝个一斤不倒,不过最多也就这样。”
唐元琎:“您这酒量可比我好太多了,像我一般遇到酒桌上的应酬事,必得格外小心。”
李尚书:“可以好好吃美食就行,下次换我请你。”
李尚书决定用一顿饭打发了唐元琎。而唐元琎听这话还以为自己好事要成功了,连忙端酒敬李尚书。
李尚书一看唐元琎神情,就猜到唐元琎心里想什么,不过眼下还是让他高兴点吃饭吧,所以李尚书也笑容满面的端起酒杯回应。
尚书大人因为事前知悉一切,太过自信,可尚书大人不知道,唐元琎今日给尚书大人准备的礼物可不是一盒茶叶这么简单,席间这个付账的,这次可真是心甘情愿来的,因为白员外也是送礼的,而且还要借唐元琎的关系,才能见到李尚书呢!
李尚书这桌的小酒开始喝没多久,席间氛围还正融洽,此时白员外家里的大管家,带着白员外的女儿白雪柔在后面偷看,雪柔之前知道李尚书过不了几年就上五十了,但模样俊,所以心里有准备,可今晚突然瞧见李尚书,这人模样看起来顶多不过三十岁的样子,样貌身型,无论身上哪一处,都满足了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对美男子的要求,寻常难出闺门的白雪柔,生平就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别说这人是尚书了,就算是平民百姓,雪柔也能变动原本的心意。
唐元琎找不着求自己的人,就找了个自己能帮的人,白员外地方大富,本是极精明之人,他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花到的。此前唐元琎告诉白员外,当朝的吏部尚书出身尊贵,品性良善,众知他为人宽和,且这位李尚书的宠妾就是商贾之女,若是雪柔能抓住机缘,白家必能趁此机会结一门贵亲。
白员外还有两个的儿子,如今都在学经商,可就这妙龄十七,如花似玉的女儿白雪柔最得白员外喜欢,在商贾人家,妾室和庶出子女的地位低的跟货物一样,所以白员外三个孩子都是嫡出,如今要把爱女与人为妾,白员外心里也深受考验,原本白员外觉得对方若是个四品官就划得来,但是得有根基有能耐,似唐元琎这样的货色不行,摆明了自家生计都难保,白员外一生火眼金睛,看人看商机,眼光都毒着呢!
不想最后唐元琎居然为白员外家搭上个正二品的吏部尚书,这可是“天官”,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男人不同女人,年纪大点也没什么关系,男人有能耐就行,白员外自己就是四十得子,何况文官需要熬资历,品级高的年纪都大,似这样的年纪当上正二品,已经算很年轻了,所以白员外对唐元琎提出的打点花销,无不慷慨,各种手段,言听计从。今日见到李尚书本人,白员外就更震惊,想不到李尚书年近五十的人,模样看起来居然这般年轻俊美,不过白员外肯定这人确实是吏部尚书,不是临时找人假扮的。
事前白员外为怕唐元琎耍诈,早就着人先进京探听蹲守,找到了尚书府邸,确定唐元琎联络的是尚书本人,就连今日李尚书从家出来,一路上都有人尾随看着,防止途中换人。
酒席至半时,店小二这边又上了一道新菜,油煎香鸭肝,也为新菜配了一壶竹叶青酒,白员外亲手给李尚书斟酒,闲谈有半个时辰,李尚书和白员外差不多算熟了,所以很自然的与白员外碰杯干了,多数人一生只有一面之缘,常与人为善总是好事,毕竟谁都不欠谁。
竹叶青酒乃千年名酒,以最佳汾酒为底酒,配上十余种名贵药材精酿而成,口感醇美清甜,极为滋补,一口喝完,仿佛一股温泉流遍全身,通体舒畅,再佐以极肥厚细腻的香鸭肝,可谓绝配,唐元琎紧接着也给李尚书敬酒,气氛颇轻松。
尚书大人酒量不太好,但是喝几杯绝没影响,竹叶青是养生补酒,才喝完两杯,李尚书忽觉燥热,想脱衣服,就说自己身体不适,要离开片刻。尚书大人确实一瞬间怀疑自己有没有被下毒,但是看这位白员外一脸关心,且就这人席间的表现来看,肯定不是被唐元琎牵着鼻子走的,似乎还主导权很大,所以就想是不是自己不适合喝药材补酒。
白员外和唐元琎立刻送身体不适的李尚书去了酒楼里的上房,旁边跟着一圈忙活的人。进了房间一看,分明被提前布置过,周围宽敞雅致,红绡罗帐,焚香插花,桌上茶酒果菜样样精选,盘碟均是名贵细瓷,酒壶也是錾花银壶。
白员外扶着李尚书坐在床上,白雪柔立刻就近身过来伺候,随即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雪柔一个人陪着李尚书,白员外出门后就顺手把门从外面给关上了。
李尚书突然意识到不好,自己不是中毒,而是被下了催情药,立刻就想跑,可突然酥软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难怪会喝竹叶青,根本尝不出来其它的药味。想到海峰一众人都守在马车边没进来,今晚就是为了要试试唐元琎的水有多深,也太自信自己一身武艺,所以决定“单刀赴会”,还特意不叫海峰跟着,久儿得有半个时辰才会来,尚书大人于是决定装糊涂,先把这半个时辰熬过去再说。
李尚书看看自己身边的女子,长相清秀,模样干净,打扮的也很用心,髻侧簪了对白玉鸳鸯簪,戴一朵碗口大绛红牡丹绢花,耳边垂着镶珍珠金流苏耳坠,绛红地五彩花绸缎衣裙,外罩桔色缠枝纹宽袖褙子,云头绿绣鞋,是个佳人。
李尚书怕今晚自己若是把持不住,一旦真的发生了事情,那就留下个行为不检的把柄,若对方是个“死士”,完事了就以死证明清白,更完蛋了,此事一旦落在政敌手里,这么大个错漏,不死也脱层皮,因此必须得防着。
李尚书想了会儿,便说自己渴了,让这女子去倒杯茶来。雪柔一听,立刻就去倒茶,茶一倒过来,就坐回李尚书身边,准备亲手喂李尚书喝。李尚书不屑人喂,自己接过茶盏喝一口,然后问这女子叫什么名字。
雪柔娇声回答:“小女名叫白雪柔。”
尚书大人一听姓白,再看看她的脸,这不是白员外的女儿么!顿时心里冒火,如此看来,对方的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自己当冤大头,纳个妾,白员外好得个尚书女婿。
既然明白对方的目的就好办了,李尚书又问雪柔几岁了,雪柔娇羞的回答十七了。尚书大人一听更火,自己比她还大三十岁呢,太不像话了,于是尚书大人想到缓兵之计了。
尚书大人决定使出浑身解数,用礼义廉耻来训斥这丫头一顿,以自己的口才,叨叨半个时辰,小菜一碟嘛,于是尚书大人一口喝完盏里余下的茶,清了清嗓子,立刻就要开口“废话”了。
计策很美好,可现实很糟糕,尚书大人才一开口,话还没说出来呢,药性突然发作,立刻就意识不清,雪柔连忙关心问着。
未知尚书大人能不能脱身,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