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今日干了这么骄傲的事,满心痛快,又想起昨夜因郭氏的事被老婆骂的难听,越发要好好骄傲一番,索性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慢悠悠摇摆,准备等骄傲的劲儿过了再回家。身上的披风是薛姨娘早前做的,嫌颜色不好一直丢在一边,今日特意翻出来穿,主要是为了气气夫人,昨晚不为个事儿把自己骂的那么厉害。
其实贾夫人之所以骂的那么厉害,主要还是因为郭氏是个大美女,虽然上了年纪,然人家豆腐西施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一把岁数的人,却靠天天吃豆腐、喝豆浆,把皮子保养的细白滑嫩,任谁看见了都觉得她漂亮。自家相公是个最会怜香惜玉的,只要一看对方是个女子,不管人家有没有相公,不管人家年纪大小,那是什么事都好说话的。对老的有老的好,对小的有小的好,若是对方再漂亮点儿就更好,所以对这样的“登徒君子”可不得狠管,只要二老爷一说起哪个女子,贾夫人瞬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骂起人来更是浑身带劲儿。
二老爷骑着马带一队人在街上昂首摇摆,惹得路两边摊铺里的人议论纷纷,都说哪家官人如此仪表堂堂,如此风流倜傥,瞧这模样估计出身显赫,估计只有二三十来岁。二老爷听到夸自己的好话,越发骄傲摇摆,还没摇摆够呢,家仆来请老爷回府用饭。
二爷无奈,只得回家,本还打算在外面找个店吃饱了再回去。
浩荡这边把郭氏押到顺天府大牢,先给牢牢锁起来,命高手日夜轮流看管,绝不让再出半点差错,横竖郭氏舍不得自杀,那些视别人性命如草芥的狼心狗肺之徒,一旦轮到自己头上,反而惜命怕死的见所未见,郭氏就是这种人。
浩荡此时觉得事不宜迟,又想起黄侯爷今日的嘴脸,德寿侯府里里外外简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当即命府众差役上大街上张贴告示,把事情彻底抖露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郭氏入狱,希望能引来那些跟德寿侯府有旧怨的来顺天府喊冤,为自己眼下扣住郭氏,将住黄侯爷提供有力的证据,免得德寿侯府的人再去害人。
但凡吃过黄大官人和郭氏亏的,主要都是小官家和一些有钱的商户,以前告也告不动,因为畏惧侯府,各个敢怒不敢言,只把受教训的证据留着。想不到这次郭氏居然被顺天府尹抓获,人就关在牢里,而且街上斗殴事件居然还闹出人命。京畿民众都知府尹大人公正廉明,以前每次抓不到人谁都没办法,那黄侯爷地位又高过府尹大人,但这次能把人抓住,估计不玩虚的了。
这下叫许多曾经被骗的平民商户一时齐聚顺天府喊冤,就是多少年前那家被迫关门的家具坊的东家,都带着纸张敝旧的画押字据跑来了。一时间府尹大人案头的状纸堆积如山,府尹大人更是接连多少日都在升堂听受害者诉冤,根本没功夫干其它事。
喊冤的都不嫌事大,哪怕就是索赔不到什么,只求府尹大人把郭氏当众痛打一顿板子,再判个几年牢狱都是好的,所以喊冤的人这次都跟组织好了一般,每日都有一群人轮番去顺天府探问事情进展,人天天换,却不间断。毕竟商人与商人之间都是有联络的,谁叫郭氏以前就喜欢坑害有钱的商人,还大肆挥霍多年,可花的都是别人钱,这下子要债的全来了。
浩荡得到这些证据正中下怀,索性就慢慢理着,把郭氏扣押在手里坚决不放。德寿侯府的人天天过来探问,府尹大人就命人用新案件来堵住侯府人的嘴,次次换新的。黄侯爷甚至企图去刑部卖老脸,让刑部把郭氏先提走,然后再想办法。可这些新案子都还没理完,也多是民事案件,单府尹大人一句话便可轻易打发刑部,何况刑部的王尚书极不耻于黄侯爷儿子儿媳的污糟行为,更不愿意理会德寿侯府。
顺天府被烦的次数一多,把府尹大人给惹毛了,郭氏青菜馒头都没得吃,天天改吃窝头咸菜了。看牢房的小吏更可恶,故意曲解府尹大人的意思,本来给郭氏的菜只有青菜豆腐,现在不让豆腐西施吃豆腐,却让她天天吃臭豆腐,半个月一折磨,把郭氏耗的面色蜡黄。几个小吏却三不五时的当着郭氏的面喝酒吃肉。
郭氏性子烈,一看饭菜不能吃就骂,骂狠了,惹来其中一个小吏拿着鞭子走到跟前,怒道:“吃个牢饭你怎的还指望有大鱼大肉不是,若有好的我干嘛还在外面呆着,都搁牢里吃公粮还不要闲操心,你给我老实点儿,再敢多嘴多舌,爷的皮鞭可不长眼。”说完在门框上抽几鞭,吓吓郭氏。
顺天府把案件慢慢理着,发现这些坑财案但凡有郭氏的事,必少不了黄大官这个帮凶,而且签字摁手印的多都是黄大官。府尹大人觉得自己不能只守不攻,所以又命府中衙役前去德寿侯府天天叫门,让侯府把黄大官也给交出来,只这回府尹大人自己就不劳动了,反正德寿侯府是不会交人的。
衙役们得了这桩美差,还有府尹大人每天额外给一吊钱喝茶润嗓子的补贴,于是就天天到德寿侯府门前“练嗓子”闹事。七八个人带着枷锁,轮番上前运足气力吆喝叫门,惹得路过的人都在瞧笑话。黄大官吓得关门躲在家里,但是不敢逃跑,就怕像郭氏那样,一出门就被抓了。
黄侯爷觉得李浩荡欺人太甚,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事情尚无定论,不好求到御前,皇上的恩典要求也只能求一次,所以必须得到紧要关口处才能使,但如果事情一直这么僵着,家里如今陷入官司,孙子年纪大了,再不说亲可就,黄侯爷一时也是焦头烂额,时常后悔当年依了儿子,迎娶了郭氏这么个贪婪愚蠢的妇人进门,弄得如今家不成家。
黄大官人听了儿子女儿的话,本还想送点梳洗打扮的用具和吃食给郭氏,哪知如今事情闹大了,出了门,就怕自己会有去无回,所以也不敢去了,只让下人过去。
顺天府大牢的差役索性就不给德寿侯府的人来探望郭氏,虽然天气慢慢热起来,可管她郭氏多少天不洗脸不洗澡呢,德寿侯府的下人使银子也不管用,这些天事情桩桩件件都传了出来,谁都知道德寿侯府的银子不好拿,拿了,可别把自己差事搭进去,看押的狱卒还对侯府的下人不咸不淡的取笑说:“黄大官人若是亲自来就成,不光能看望,还能住一起呢。”下人回去也不敢说。
郭氏之前为儿女说亲烦过不少显贵人家,最后因为被拒,郭氏就命人出去胡扯瞧不上谁家的谁,闹的人尽皆知,为此得罪的都是“狠人”。这其中昌邑侯爷就存心报复,派人出去秘密拉拢此前喊冤的人,让他们一起再到顺天府鸣冤一通,还让他们记得要搬出府尹大人岳父秦大人的清官威名,问问府尹大人,干事怎么这么磨蹭?现下证据确凿,侯府又不是不知道门在哪,都这么久了,怎么一个黄大官人抓了这么长时间还抓不到?衙役们进不了侯府,府尹大人干嘛不亲自去?是不是怕了!
李浩荡府尹虽然卖相凶悍,但是人很善良,不但满朝文勋武贵皆与他和睦,老百姓也十分爱戴府尹,府尹大人和他的妻子秦夫人时常穿着平民装束,和寻常百姓家夫妻一样逛街买菜,买首饰衣服,京城很多摊贩也都熟识,顺天府的职责里也有负责教化人民,鼓励农商,所以京畿民众很多人都认得出府尹,除非罪犯,这些喊冤的也不怎么惧怕府尹大人,前脚才被拉拢,后脚就一起又跑去顺天府“鸣冤”了。
登闻鼓一敲,喊冤告状的因为都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全都熟门熟路的集体涌入顺天府大堂,拦都拦不住,把两边差役挤的都没地方站脚,想打板子也不可能了,磕头也不必了,没地方,前面就是人家屁股,最前面的鸣冤者就跪在府尹大人脚前,连府尹大人穿了几条裤子都看得清,实在挤不进去的,门口还跪了不少。
府尹大人一来就惊诧莫名,这黄大官人和郭氏怎么就坑了这么多人?之前只是觉得收到的状纸厚厚一堆,最近忙着统计被骗的财产数额,可具体有多少人受害被骗,还真没往这块想过。
底下人一见府尹大人来就叫屈哭嚎的震天响,个个都在比着谁的嗓门更大,顺天府门口几里路外都听得见,府尹大人听不清说什么,就卖力拍惊堂木,大声吼:“肃静,肃静,肃静……”吼了半天,底下才慢慢停了。
喊冤的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来说,几个之前被坑骗最多的,纷纷质问府尹大人怎么还没抓到黄大官人,不然怎么个问审法。当年那个被迫关门的家具坊的东家,更是哭的捶胸顿足,不堪的往事回忆的历历在目,连连叫喊自己当年怎么就遇不到秦立时秦大人,秦大人怎么就不在京城主持正义?底下更是一呼百应,不断哭喊秦大人当时人在哪?差点都没把府尹大人逼疯了,自己老丈人身体还硬朗着呢,他们这是在哭什么。
一通鸣冤加质问,把府尹大人盘问的焦头烂额,众人根本不听大人解释,接连怂恿府尹大人现下就亲自去侯府拿人,大家都在一旁好亲眼见证。
眼看民怨呈现鼎沸之势,这帮要债的赶也赶不走,案情纠纷都不再仅仅限于是府尹大人公务上的事了,已经事关朝廷脸面,这会儿府尹大人就是想不去侯府都不行。所以府尹大人只得调兵遣将,带上衙役府众,后面跟着一帮讨债的群众,府尹大人骑马在前领路,后面一帮人尾随,又浩浩荡荡的前去德寿侯府,准备缉拿黄大官人。
未知这一仗又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