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住的麟趾堂古朴奢华,大气精雅,一看便知是地位尊贵之人的住处。秦夫人住的嘉乐堂充满富贵华丽的生活气息,一看就是最懂生活之人居住的地方。贾夫人住的燕禧堂别致风雅,大方贵气,看着就是极其有品位之人的居所。
雅俗到燕禧堂里见二婶身边的铜扇、铜雀、铜香、铜镜等七八个大丫鬟都规矩散在堂内几处伺候或做活计,贾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看账。罗汉床上垫着紫竹玉簟,旁边的花梨木雕花小方几上放着一小壶冰镇凉茶,并一个竹编的方型小托盘,托盘里是刚做好的冰碗子,另一个小银勺。
雅俗喊了声二婶,贾夫人招呼雅俗过来,跟着雅俗的嬷嬷把秦夫人给的一坛腌藠头送给二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就下去吃茶了。
贾夫人放下账本,把雅俗叫到罗汉床上和自己坐在一起,贾夫人很喜欢这个白胖的小侄女,和二爷一样喜欢她,雅慕自小体弱多病,轻易不敢见风,就怕养不大,所以贾夫人都不敢再生了,担心生下来还是病歪歪的,此时贾夫人和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侄女聊起来。
雅俗看二婶云鬟高耸,长眉玉面,秀目红唇,头上戴着玉簪、点翠挑心、金步摇,身穿牙白色织金百蝶衣衫,天生一股霸气,忍不住说:“二婶,你好漂亮啊!”
小侄女这样发自内心的赞美,也都没能叫贾夫人高兴起来,贾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孩子说话解闷,觉得雅俗说话伶俐,自己那个小的,怎么还说不周全话。
雅俗问贾夫人:“二婶,你为什么总是不高兴,是不是二叔欺负你了?”贾夫人听了只是笑笑,然后绕开话题,问雅俗最近可有去看三婶。
小雅俗忙把三婶家里的臭豆腐好一通形容:“三婶做的臭豆腐可臭了,我闻都是一股怪味儿,长安哥哥说那比臭鞋还要臭,总是叫三哥哥去吃,三哥哥不去就叫我去吃,我不知道臭鞋有多臭,不过吃着挺好吃的。”贾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雅俗没忘记三婶子交代的任务,于是就开始问二婶说:“二婶,你现在想不想让二叔为你做什么呀?我可以帮你去说的。”
贾夫人听了只是一笑,什么也没说。三夫人猜到这句话二嫂不会回答的,后面还有一句。雅俗看二婶和三婶子说的一样,接着问:“二婶,那你想不想对二叔做点什么呀?”
贾夫人笑了,这孩子说话怎么老是围着二叔呢,于是微笑的小声问雅俗:“你说我啊?”
雅俗赶紧点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二婶,等二婶回话。贾夫人用很俏皮的口气说:“我想把你二叔打一顿。”
雅俗一听,忽然用欣喜的眼神看着二婶。贾夫人本以为小侄女会心疼二叔呢,却难得见孩子这样的表情,赶紧接着添一句:“把你二叔狠狠的打个几十棍子。”
雅俗可能是听到没听过的新鲜话,也可能是为自己完成了三婶子的任务而开心,于是对着二婶呵呵的笑起来,笑的很开心很开心。贾夫人好像也说了许久没说的心里话一般,也陪着孩子一起笑,婶婶和侄女俩就这么对笑了半天,其实贾夫人也是个内心很可爱的人。
雅俗为了完成后面向娘亲汇报的任务,就说要早点回家,贾夫人也怕孩子不习惯,便没留饭了。雅俗走出燕禧堂的门口,回头看着二婶站在门口微笑的对自己挥手,想起爹爹出门时总喜欢逗娘亲的样子,于是学着荀先生那转身一挥手,然后背着手看着二婶横走两步,贾夫人看见了一下子笑出来,连连招呼孩子回去慢点。
这一幕被借口过来找侄女的二爷看见了,当贾夫人与夫君四目相对时,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静静的转身回屋。二爷一下子给气死了,不知这女人是哪里不对劲,怎么敢老是这么甩脸子给自己看,有谁敢这么对自己呢,若不是顾及侄女在,差点就没当场蹿上跳下了。
话说浩瀚老爷兄弟三人中,虽说都是自幼习武,但就属二老爷浩然体质最弱。浩瀚老爷高大魁梧,身强体健。老三浩荡更是强壮如牛,天生力大,父亲老成国公在时,常拍着浩荡结实的身体对着家人夸浩荡:“瞧我们老三这块头,生下来一看就是干活的料,要是农家养了这样结实的儿子,哪年不得多打十石麦子出来,肯定欢喜坏了,真好!”老二浩然在体力这块,和俩兄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虽然他也是一身武艺,但就很明显看得出弱些,不过老二生的最俊,加之浩然二爷不爱蓄须,又很能抗衰老,看起来十分年轻,比三老爷浩荡看着年轻不少,和侄子们就像一个辈分的人。
好不容易的休沐日子,浩然二老爷被自己夫人这么一气,回到书房里突然被口水呛到,咳嗽了半天,贴身扈从聂海峰递上茶来,二爷喝了一口就摔在地上,想想索性就说自己气病了,盼着夫人会前来探望自己。不过在贾夫人看来,今日天气这么热,夫君又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肯定不是着了风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直接吩咐薛姨娘前去侍候老爷,贾夫人瞧都不去瞧他,薛姨娘倒是乐不可支的去了。
二爷一看小妾过来,还说是夫人吩咐的,更生气了,这下是真气的有点病了,于是吩咐小厮请大夫,装模作样的吃了两副解暑的苦药,最后还是不能博得夫人的怜惜,越发生气了,后来还找机会和兄弟诉苦,说自己都生病了,贾氏居然连看都不来看自己一眼,好像还证实了二爷之前说的,怎么做小伏低都没过过安生日子的话。
话说雅俗回家把二婶说的话告诉了父亲母亲,浩瀚和张夫人听完相视一笑,只听浩瀚老爷说:“那你二婶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喽,自古刑不上大夫,你二叔现在官居从二品,除非获罪,否则就连皇上都不便轻易责罚他的。”
帝王受百官民意和国法约束,如自己这般正二品的大臣,皇上更是不好轻易责骂,何况还是肱骨之臣呢。
张夫人听见说除非获罪的话,白了夫君一眼,接着说:“看样子二弟妹也确实是受了不少委屈,他们如今这个样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上回雅嫄侄女大婚,都没见他们夫妻怎么热络,谁不急呢?”
浩瀚老爷听完也是连连叹息,后面也就无话了。
话说浩然二老爷这么前后闹腾,贾夫人就是不接招,于是二老爷就天天琢磨着能刺激到贾夫人的法子。
后面堪堪又等到二爷即将要休沐的日子,这天贾夫人临时外出,准备去瞧瞧府里在京郊的几处庄子和集市上的一排铺子如何,远的就先不看,总之就是连休沐时都不想和二爷待在一起了。早不走晚不走,偏这时候出门,二爷又气又急。
到了晚上,又有一大波同僚相邀聚宴,名目是这其中有一位新上任的官员是从地方升调京官,前去赴宴的官员当中有人乐的推荐人脉,于是借了刑部侍郎大人的名头,把不在一个部里的李浩然李大人死活给拖带上。
这位官员家中巨富,本人也是青楼赌场的常客,但对京中的颇多门路规矩不太熟悉,所以刚来就想着打点,第一眼见李大人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想必是个热衷红袖添香的人物,所以着实为了讨好,就把赴宴的酒楼定在了一家有名的妓馆旁边,预备吃过饭以后若有需要的,可以顺便带几位新同僚去妓馆增进一点友谊。
太祖建国时为增加税收,开设了官营妓馆,而后发现客人多是官员,而非腰缠万贯的商人,因此在律法中增设官吏宿娼罪,严惩宿娼官员,改善吏治风气。一开始甚有打击作用,但这条法令的约束力并不持久,随着后期对官吏执法的松弛,诸司每朝退,相率饮于妓楼,官员士大夫群体嫖妓,对外只说取女乐歌舞佐酒,然不曾有枕席上活动,这中暧昧也无法详查,即便捅上去了,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穿官服前去,便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在成国公府李氏一脉的祖传家训中,青楼赌场乃是族中人丁的两大禁地,除非当官差办案,否则谁要是去了,无论男女老幼,官位高低,一律按家法处置,重重几十大板是跑不了的,即便是国公爷本人也受族人辖制,其余人更是受国公爷和族中年长者的管束,至于成国公的正支嫡出一脉若是去了,回来不得打断骨头。
浩然二爷是原老成国公的嫡次子,也是饱读诗书的探花郎出身,地位尊贵,妓馆这种地方首先就觉得腌臜不肯去,其次家法严厉,压根就不敢去。这位大人一番诚心献错了地方,话一说出口,周围人一片沉默,生怕李大人觉得受辱。
浩然二爷原也条件反射般的准备拒绝,但是转念一想,不过只是离得近而已,自己又不会去,若是登高望远,那就顺便看看有点什么风景,回去说给夫人听,看都这样了,夫人还会不会再冷着脸不理自己,祖宗家法严格,夫人总该警示几句,到时候就能有点话吵了。想到这,浩然二爷便答应了,明白关窍的都有些诧异,有的以为李大人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有的以为李大人心里其实是有点悸动的。
那位官员以为自己投中所好,十分高兴,浩然二爷为防扈从们阻拦自己的计划,还特意把海峰等人先打发回府了,然后几位官员换上常服,结伴一起坐轿子过去。
酒席中众人纷纷给李大人劝酒,浩然二老爷心里有事,也就来者不拒,本来酒量就不好,很快便喝上头了,加之酒的后劲较大,二爷怕到后面误事,于是便借口家里有事要先走,晚上请客的官员再三坚持要用轿子送李大人,可李大人最近有点中暑,怕坐轿子把自己给晃吐了,就推辞府上有马车过来接,匆忙离开了。
路上越走酒后劲就越大,这时想叫个轿子都遇不到,加上天黑,这地方之前也没怎么来过,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怎么也绕不出去,然后就转到了妓馆红袖坞的门口,这时的二老爷已经意识不清,就要倒了。
红袖坞的门口坐着不少等生意的,众人见一位酒喝多了但是穿着极其不俗的大爷出现,都一起涌上去,凑近一看,这位爷全身上下的锦衣配饰,明显件件价值不菲,摸摸腰间的银袋子沉甸甸的,这么好的生意众人哪里肯放过,就一起连扶带搀,连拉带扯,把二老爷给拽了进去。这时候被人伺候惯了的浩然二老爷,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到家了。
未知后面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