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自以为说了一句漂亮话。
只要叶定还是杀人凶手,那卫知韫依旧有着窝藏罪犯的罪名,休想逃脱。
良妃看向底下的人,就等着大家附和她,夸她一句理智清明。
毕竟叶鸿云沉冤得雪这件事,已经耗费太多时间,耗费大家太多的心神,此刻的每个人不管是兴奋的还是沮丧的,都很疲倦。
良妃觉得很多人应该都已经遗忘这件事,唯有她还记得,这不是很难得?很理智,很清明吗?
结果良妃很意外地发现,很多人都垂下头去,根本没人接她这茬。
倒是卫知韫,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
那笑很浅,好似平静湖面的浅浅涟漪而已,但是却叫良妃心中大骇,且愤怒。
卫知韫这笑是什么意思?
在挑衅她?
“良妃姐姐,先前说叶定杀死我母亲,是建立在他是罪臣之后前提上的。因为田大人是我父亲的门生,叶定憎恨田大人,故而也连带着憎恨我父亲,大家才推测他因此杀死我无辜的母亲。”林若芙清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
“但是现在证明,叶家是清白的,叶定不是什么罪臣之后,他一心寻找证据为他父亲翻案,应该不会在这样紧要关头杀死我母亲,给自己招惹祸事,让自己多年的筹谋毁于一旦。因此几乎可以排除,叶定是杀死我母亲的凶手。”
顿了下,她又道:“倒是有可能是田大人杀死我母亲,再嫁祸给叶定,叫叶定直接被处死,无法为叶家翻案……”
林若芙抹了抹眼泪:“当然,这也只是我猜测的,不一定是真的。这件事还需要皇上来定夺。”
事到如今,林若芙已经确定,卫知韫做好了布防。若是她还按照原先的计划,不断地前进……下场很可能和田向文一样。
这让林若芙很是心惊。
因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并且转过去为叶定说话——这等同于为卫知韫说话。
至少在明面上让人觉得,她和卫知韫之间是没有任何龃龉的。
先前她找卫知韫算账,也不过是因为死了母亲,伤心过度,难以理智而已。
现在她不得不后退一大步,否则她必定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从叶定为父翻案的事情来看,林若芙确定卫知韫早有筹谋的。
还有,安平镇那十数个学子,本该死掉的,但是到现在却连尸体都找不到,这很古怪。
卫知韫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做好部署的?
明明她和大哥安排的事情,没有任何露馅,可卫知韫却真的提前防备了……
她现在甚至怀疑,卫家父子被关入大牢,不过卫知韫将计就计,引她入局而已。
想到这里,林若芙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不得不后退了。
“明嫔娘娘说得很有道理,叶定毫无杀死林相夫人的动机。倒是田向文,是有杀人动机的,为的是嫁祸叶定,叫叶定罪加一等。”立即有朝臣附和。
良妃面色羞窘,难怪刚才卫知韫要对她笑,原来是早知道她的话不会得到任何人的附和。
她刚要说话,卫知韫抢先一步说道:“叫叶定罪加一等,或许只是一个点而已。对方的目的,也可能是利用叶定来对付我这个太子妃,毕竟太子妃窝藏罪犯,可是要杀头的,先前就有不少人想求父皇赐死我。”
她这话一出,大殿之上便陷入了极致的安静当中,尤其是方才说过那话的人,更是一个个低下头去,满脸窘迫与惊惧。
良妃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连忙道歉:“本宫还是先前那句话,本宫与林相夫人是手帕交,得知她去世,心中十分哀恸。才会着急为她寻找凶手……并不是要针对太子妃。”
“良妃娘娘的话,我相信,毕竟顺王弟已经被贬到望水城去了,良妃娘娘这个时候除掉我这个太子妃,对顺王弟也没什么帮助。”卫知韫温和地说道。
众人看向良妃的目光,都变得探究起来。
卫知韫的话语里说,良妃除掉她,对萧淇没什么帮助。
话只是这么说而已,但她的目的在于引导众人觉得,良妃就是有除掉她的动机。
她可是太子妃,除掉她、除掉卫府,那都是在断太子殿下的臂膀,将来萧淇回京都城,便可以与势孤的太子殿下,一决生死。
只要萧鹤凌一日未登基,皇帝膝下的孩子,每个都有机会夺嫡。
良妃被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在这件事上,她一点好处讨不到就算了,现在还沾染了一身腥。
朝臣与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她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在心里狠狠骂卫知韫“贱人”,银牙几乎咬碎了。
却还得脸上带着笑,走向卫知韫,从头上摘下一支碧玉碧玉簪子。
“你这孩子,叫大家都误会我了。萧淇啊,他从小体弱,我这个做母妃的对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旁的心思不敢有。方才是我说话不对,叫你心里不舒服了,这簪子是我给你的赔礼。”
她丢了名声,被人怀疑,主要是被皇帝猜疑,却还得给卫知韫赔礼。
良妃假笑得脸都酸了。
卫知韫道:“良妃娘娘的心意,我收下了。只是叶定他已经不是罪臣之后,也没有杀死林相夫人的动机,现在没有人敢说他就是杀死林相夫人的凶手,良妃方才那般说话,会让人以为良妃和田大人是一伙儿的,良妃应该和叶定道歉才是。”
良妃脸上的笑一瞬间凝住了,连假笑都变得僵硬、难看。
她此刻只恨不得将卫知韫给绞杀了。
但这样的想法,她不敢表露分毫,她必须隐藏自己,等着儿子归来,那时候再杀萧鹤凌和卫知韫一个措手不及。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念罢,良妃抬起眸子来,已经恢复盈盈笑意。
“太子妃这话可不敢乱说,田大人那等恶人,所犯下的罪连苍天都不饶恕,我怎可能与他是一伙儿的?我愿以身家性命起誓,若我与他是一伙儿的,定叫我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她严肃发了誓,又道:“不过太子妃说得很是,我无凭无据,就说叶定是凶手,着实不该,我去给他道歉。只是希望太子妃也原谅我,因手帕交去世了,心中着急才口不择言。”
她擦拭眼泪,走向叶定,无比真诚。
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指尖却掐红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