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韫直接抬手去握住长剑。
“叮铃”的细微声音在寂夜中响起,那是剑刃摩擦金丝发出的声音。
月见提灯进来,照亮屋子。
卫知韫将长剑往外一送,对方就跌坐地上。
卫知韫看见了对方苍老的容颜。
是祖母。
“你杀死了我的儿子,今夜我老婆子要跟你拼命!”
老太太年龄大了,哪怕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却还是说着狠话。
卫知韫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祖母,您杀不了我的。今天小叔葬礼,我便猜到您晚上要杀我,所以刚才我是装睡的,还带着金丝手套。您看,第一次您都杀不了我,您还有第二次机会吗?”
卫知韫声音温柔,还特意将手上的金丝手套展示给她看。
老太太满脸恨意,崩溃地喊:“造孽啊,你亲杀小叔,这等恶毒,你不得好死!”
吵闹间,卫兴拓带着全家老少闯进来了。
在外边时,他便已经听到老太太的话语,再看到眼前画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大步上前来,捡起那把长剑就扔到一边,“母亲您糊涂啊!”
“我糊涂?你的亲闺女杀了你亲弟弟!你还这般护着她?指不定将来她还能亲手弑父,或者杀死我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觉得儿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越发心寒。
卫兴拓无奈地看她一眼,没搭理她,反而先询问卫知韫,可有受伤受到惊吓?
卫知韫温声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无碍。祖母年龄大了,动作粗笨,还伤不到女儿。”
刚说完,卫知韫注意到门口有一道身影闪过去,她定睛看时,那身影已经不见了。
收回视线,卫知韫扫视周围一圈,发现唯有卫玉琼没有来。
“拓儿!你这般不分是非,母亲也不想活了!今日母亲要你在母亲和这个不孝女之间选择一个,要么杀死她,要么你就杀死我!”
卫兴拓深吸口气,在老太太跟前蹲下来。
“母亲,您想想,看到从红袖馆搬来的几箱黄金,以及从二弟房中搜出那许多财物时,皇上是什么反应?那是恨不得将我卫府抄家的反应!
“但是当皇上意识到,卫府已经大义灭亲,二弟已经死去时,皇上便选择放过了卫府。否则你以为今天我们全家还能去给二弟下葬?我们阖府上下还能安然无恙?”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他,又看看卫知韫。
不愿意相信。
卫兴拓又道:“二弟所为,哪一条拉出去不是叫皇帝震怒的大罪?哪一条不足以叫我们卫府被抄家?是灼灼率先想到了这个后果,才会一剑杀死二弟,护住我们卫府近百口人!”
见母亲油盐不进的样子,卫兴拓越发生气。
“二弟之所以长成后来这样,不乏母亲平日里宠溺太过。他的死,固然有他自身的原因,但也有母亲教养不足的原因。
“虽然是灼灼亲自拿剑叫他死亡,可他的死却不是灼灼造成的,造成这个结果的是他自己,也是母亲!”
一直以来,卫兴拓觉得这话太过,恐伤了母亲的心,可今晚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儿,灼灼是卫府上下的救命恩人,儿子不会杀死她。但如果母亲还是想不开,那儿子也不阻止母亲去找二弟。”
说完,他背过身去,不再搭理老太太。
老太太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指着卫兴拓不断地骂:“逆子!逆子!你这个逆子!!”
阖府上下的人都没搭理她。
也是在此时,众人才知晓,卫知韫一剑杀死卫兴齐的目的,原来是护住他们。
众人心里后怕:幸好大姑娘反应得快啊,否则这会儿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呢!说不定已经死了,又或者在流放路上了。
想到这里,众人便觉得是老太太在胡搅蛮缠。
终于,卫兴拓说道:“母亲年迈,糊涂了,你们将老太太带回屋子里去,好生照顾着,什么时候老太太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许她出来!”
众人都明白,这是为了保护卫知韫,将老太太给禁足了。
婆子们立即上前,不顾老太太反抗,强行将人带走了,不一会儿,屋子里便安静下来。
“灼灼别担心,我会叫人看好你的祖母,绝对不叫她伤害你。你为卫府做的事情,父亲都知晓,卫府上下也都知晓。”
卫知韫点点头:“父亲,女儿知晓的。”
卫兴拓看她的眼神里只有疼惜,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十分内疚。
内疚自己反应不够快,才叫女儿不得不迅速杀死他二弟。
若他反应快一些,女儿就不必亲手杀死她二叔,背上狠辣的名声。
“父亲,时间不早了,女儿累了,您和母亲还有兄嫂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卫知韫柔声笑道。
卫兴拓见她说累了,也不好再多待,连日来忙着二弟下葬的事,阖府上下都很疲惫,他也就点头,带着大家离开了。
卫知韫换了一身衣服,披着黑色斗篷,吹灭了屋子里的灯,溜出了自己的院子,来到卫府大门口。
门房的人从暗处走出来,还牵着一匹马。
他对着卫知韫拜了拜,说:“三姑娘往这边去了,带了个包袱,还带着喜冬,小的已经让扫尘一路跟着,给您留下记号了。”
卫知韫给了他一贯钱,“此事你办得利索,切勿闹出去,我且去看看。”
门房点点头:“小的给您看着门,绝对不把这事儿闹出去。”
卫知韫带着月见上了马,按照对方给的提示追着卫玉琼而去了。
半个时辰后,山脚下。
卫知韫勒紧缰绳,马停了下来,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卫玉琼,喜冬提着灯笼站在卫玉琼身边,微弱的光照亮她们主仆二人那一隅。
白天下过雨,此处远离人家,夜风吹来,湿冷浸骨。
卫知韫下了马之后,就见卫玉琼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目光里全是怨毒。
“大姐你已经害得六殿下跟着太子殿下去守皇陵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今夜还要来阻止我跟随六殿下离开吗?”
卫知韫沉声道:“六殿下去守皇陵,自身都难保,还能保护你?他对卫府怨恨极深,会善待你?”
她追着卫玉琼来此,不是在乎卫玉琼的生死。
而是猜测六殿下今日未曾离开京都城,而是暗中逗留下来,约卫玉琼来此,然后蛊惑卫玉琼对她下杀手,或者,对卫府下杀手。
她怎能让这些人如愿?
岂料,卫玉琼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我腹中怀着六殿下唯一的孩子,他自然会善待我!
“等我三年后从皇陵归来,我便是照顾太子殿下和六殿下的有功之人,是唯一与六殿下同甘共苦过的女人,别说侧妃,便是正妃之位六殿下都会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