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就有人说了:“国公府表小姐说得很对,卫大小姐既然已经害得卫家三姑娘被退了婚,又害得自家小弟被揍到吐血,不若就去寺庙里住上吧,反正也是为自家人好。”
卫知韫不得不多看裴宁一眼。
这个寄住在国公府的表小姐,这般为她家表姐出头,对自己一再逼迫,到底为的是孙明微,还是她自己也另有所图?
卫知韫嗤笑一声:“裴小姐这话,简直是强盗逻辑。我善良我就得为别人去出家?是不是我有钱就得把银子都分给乞丐?
“那你还住着国公府呢,你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在国公府的一切花销让给旁人?哦,舍不得让?那你就是太恶毒了!”
裴宁闻言,一口恶气堵在胸口,郁结难舒。
“以前我向来只听说,慷他人之慨,是多么无耻,到不曾经历过。今日裴小姐倒是叫我好好领略了一番,什么叫慷他人之慨了。
“你不是我,却像个强盗似的,欺负我善良大方要我放弃正常的尚书府千金的日子不过,去出家?你这么喜欢为别人着想,大启水患严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身影?西山村山崩,那么多家园需要重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身影?”
一番陈词,卫知韫可谓是掷地有声。
不说裴宁说不出话了,便是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无形中挨了巴掌。
尤其是方才那些为裴宁和孙明微说话的人,瞬间羞愧万分。
卫知韫冷然道:“真正的善良,不是站在道德高地上,强迫别人放弃自己的正常生活去善良,而是身先士卒!”
裴宁和孙明微两人又羞又怒。
裴宁气得脸红脖子粗了,却不愿败下阵来:“身为女子,你和离了,难道你就不觉得丢人吗?你就不觉得自己丢人现眼、低人一等吗?害了你家姊妹的婚事,你就不觉得惭愧、无地自容吗?”
卫知韫“呵”地冷笑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打在她身上。
她却脊背挺直,坦坦荡荡站着。
“我过去那夫君啊,曾经与我誓言,说会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他中途变卦,心悦其他女子,不顾我的死活,这等夫君我留着做什么?给自己添堵吗?还是留着他作贱自己?”
裴宁道:“男人三妻四妾,自古有之!你这般容不下自己的夫君心悦其他女子,不是善妒是什么?”
卫知韫满目凄清:“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裴宁咬住嘴唇,目光恨恨!
卫氏这贱人,真是伶牙俐齿,她向来自诩聪明,今日却次次败给卫知韫。
裴宁气得指甲都掐入了掌心!
卫知韫收起凄清目光,忽地一笑,那笑十分璀璨,她道:“虽然男人三妻四妾自古有之,但身为女子,又嫁过人,我只能说——深受其害。既然深受其害,便要离开那个害我日子不舒坦的男人。”
裴宁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这话是一个女子说出来的。
太过大逆不道。
不仅裴宁如此,在场女性,都和她反应差不多。
而卫知韫还在续道:“天底下优秀的男儿,哪个不是女人生的?为什么女人不能离开让她伤心的男人,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呢?”
“疯了!卫大小姐,你疯了!”孙明微呵斥道,看着卫知韫,像看个疯子似的。
周边的人都在倒吸冷气。
卫知韫却浑然不在意。
曾经她的想法,和一众女子没什么区别,琴棋书画、素手女红,每一样都认真去学习,去练习。
直到她被孟珩杀死,重活一世,她才渐渐地意识到,她曾经受过的那些教育,那些刻在她骨子里的认知,都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既然如此,不如换一种想法?
于是,在这个人世间,女子流再多泪、再多血都不会想到和离的人世间,她豁出性命去请求和离了。
为了和离这个结果,她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何曾后退过了?
今日这些人还妄图以和离为脏水,泼到她头上,岂不可笑?
“卫大小姐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治你死罪?”裴宁眯起眼眸道。
“怎么,你已经派人去皇上跟前传话了吗?”卫知韫好笑地看着她。
裴宁:“……”
人群中,的确有一个身影迅速退出,不一会儿便来到昭贵妃的宫殿,将卫知韫所言,尽数告知昭贵妃。
昭贵妃正在添妆,听完了春煦的回话,不急不忙地问:“她当真这样说了?”
“千真万确,贵妃娘娘。”
昭贵妃将胭脂盒扣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倒是敢说,也不怕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她丢了小命。”
春煦问:“要把这事儿告诉皇上吗?”
昭贵妃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听着寒冬的风吹过干枯的树梢,半晌才出声:“所以,女人既然过得不幸福,却为什么要等着被男人抛弃,不主动抛弃让她不幸福的男人呢?”
春煦:“啊?”
“也不知鹤凌出征在外,如何了。”
春煦道:“宁王殿下自小聪慧,定会大胜归来的。若是卫大小姐今晚送了性命,宁王殿下归来,也便能死心娶其他贵女为妃了。”
昭贵妃满眼冷肃:“听来倒是两全其美。”
和昭贵妃一样“挂念”着萧鹤凌的,自然还有东宫的太子。
这会儿太子正在书房里,看着旁人帮他写信,那人一身青衫,身材清瘦,五官平常,却在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卑劣。
他对太子殿下自然是毕恭毕敬的:“太子殿下,信的内容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写好了。”
此时待在太子书房里的,还有六皇子。
六皇子立即凑过去看,忍不住大笑:“这书信必须立即送到平阳城去给宁王兄!”
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小册子,册子上面都写下一些诗词,而上面的字迹都是属于卫知韫的。
那清瘦男子写下的书信,便是模仿她的字迹。
六皇子道:“陈先生这字迹,足以以假乱真,即便是宁王兄,也绝对辨认不出,这书信是出自陈先生之手,而非卫家大小姐!”
陈先生抚着胡须微笑,他对自己的这一手才华,还是十分自信的。
“以宁王兄那暴躁性子,见了这书信,还未与鄂玉山开打,便已经输了。”六皇子道:“到时候他定会仓皇逃窜,咱们的人便可以趁机——”
他满眼凛冽,做了个“杀”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