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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家父万历爷 > 第436章 一条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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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40年2月8日。

我顾平安很郁闷,因为回程的名单里没有我。

同时,我也很兴奋,因为带回去的消息一定会震惊瀛州,以瀛王好大喜功的德行,一定会派遣更多倒霉蛋过来的。

来吧,来吧,让我们像原始人一样开荒,真正的炎黄子孙,到了哪里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离别,总是依依不舍的,在我们骂骂咧咧的祝福声中,定远、镇远,两舰缓缓驶离抚远堡。

所有人都舍不得转身离开,直到最后一点帆影也看不见为止。

嗯,这也能证明大地确实是圆形的,她是个蛋,而我们比蛋皮上的臭虫也不如。

“傻站着干什么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连长以上,测绘员,开会!”

杜扒皮真是煞风景,不给人一点感慨的时间,他家夫人真是倒霉。

一堆人稀里呼噜的走进总督府,好吧,其实就是个大一点的木头房子,里外四间屋。

人太多,里屋挤不下,我级别也不够,就只能站在稍外一间。

“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此地的冷暖同我大明截然不同,冬季比之山东还要温暖,你们看到没有,外面的积雪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没有想到二月出头就开始回暖了。”

“各村寨要提前准备了,收拾打磨农具,只要地皮开化,就马上开荒。”

“今年哪个村寨人均开荒最多,每人赏银元一块;哪个村寨人均开荒最少,怂包们就光屁股绕着抚远堡跑三圈,好叫堡子里的女人好生观瞻观瞻。”

杜扒皮一句话,大家伙不由哄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觉不对味儿,这不论怎么拼命,一定会有个村寨会光屁股跑三圈啊。

你官大,就可以不讲道理了么?

不过这同我没有关系,杜扒皮都把我开除大明籍了,我现在是土着,所以我照旧傻乐。

结果遭遇了一堆白眼同威胁。

我怂了,急忙收住嘴。

我为什么叫他杜扒皮呢?

窝冬窝冬,就应该窝在地窖里同女人下崽啊。结果他倒好,见外间的积雪不多,也不是很冷,就分出数支小队继续向内陆探险。

像我这样的地图匠自然是躲不过的,也被他抓了壮丁,跟着他受冻!

三支小队陆地探索,两支小队海上探索。

我们这支小队在克拉姆村做最后一次补给,之后驶出海峡,沿着海岸线向南,一直向南,去寻找杜扒皮梦想中的大河河口。

这是一段艰辛的航程,尤其是我,他们只耗费体力但我累的是脑子。

有时候辛苦不过,是真的想一把扔掉手里的测量仪。

但我忍了,我怕被军法了。

我们白天航行晚上登陆过夜,睡在草木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也会被冻醒,日子过的比野人还要野人。

我想念阿娜身体的温度,由此我更加憎恨杜扒皮了。

但我也无话可说,作为长官,他确实与我们同甘共苦。

好吧,我承认我特别仰慕他的毅力同决断,有这样的长官在身边,总是令人安心。

万历40年正月24日。

我们终于发现一座大河河口。河面浩瀚如长江,其水清澈幽深,两岸崇山峻岭,山势望不到尽头。

杜扒皮非常兴奋,因为这样的超大型河口,意味着河道十分漫长,有助于我们相对容易深入内陆。

抚远湾口距离此地562里,记录在案。

杜扒皮还是有些人性的,记录在案之后就打道回府,因为继续走下去食物便不足了。

这一次探险无惊无险,除了遭遇两次狼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沿途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土着部落,这令我们非常失望。

按着我们从抚远湾土着那里得来的消息,遥远的南方有萨利希人,东方有温顿人。

所谓温顿,是高地的意思,但萨利希就还没有弄明白。

土着并没有明确的计量单位,这个遥远也不知道有多远,这令我们无法估算出准确距离。而抚远土着也并不知晓极遥远处人类定居点的具体位置。

这是合理的,我在家乡时都没有出走过20里范围。

当然,也有可能土着对我们有所隐瞒。

会议很混乱,各村寨的守备官们七嘴八舌不停的争论,小型农具是足够的,比如锄头、铁镐、铁锹、耕犁、锯子......但耕牛却只存活下来四头。

这次轮到杜扒皮头大了,看着他一脸便秘表情,我幻想他也是一头四脚着地的大牲口,我一手扶着犁一手挥舞着鞭子使劲的抽他。

不一会儿,屋子里烟气缭绕,呛的人睁不开双眼,狗日的烟民太多了,一支一支不停的抽,仿佛不抽烟就不会思考一般。

耕牛怎么分配的我也没弄清楚,反正吵吵嚷嚷的丘八都被轰走了,只留下我们几个地图匠。

“你们几个都是宝贝疙瘩,咱舍不得你们干农活,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差事。”

我们顿感不妙,杜扒皮的好差事它就不是好差事啊。

“因为要准备春耕,我是没有办法出去探险了,但这个事不能停下来。”

“我给你们每人一个班,他们负责划船负责狩猎负责保护你们,一切行动听从你们指挥,哪个不听话你们有权军法了他。”

“有什么要求就马上提出来,出了这个门便在没有任何好讲!”

看着他一脸严肃如同木雕,我就忍不住心中突突,他的军法可真的是军法。

前些日子有个家伙把人家土着女人给强暴了,结果杜扒皮提着那厮的脑袋亲自去部落道歉。

同僚们七嘴八舌,要补给、要土人向导云云。

我也提了一个要求,雪融之后陆地一定特别泥泞,建议不要走陆路只走水路。

杜扒皮还是讲道理的,他采纳了我的建议。

万历40年2月16日。

我同阿娜依依惜别,同西尔斯离开克拉姆村,登上探索船。

这艘船经过改装,多了一面三角帆,船长高大典。

探索船之后拖着一艘独木舟,这是从克拉姆村租借来的,一则为了装载更多补给,二则预防河道水浅,探索船无法通行。

这支探索队共计13人,都是我最为熟悉的弟兄,我信任他们。

万历40年2月23日。

重新来到大河河口。当晚,探索队在深入河口三十里一处谷地平原安营。

这片谷地平原面积不小,是一条支流的入河口,足可以设立一个定居点。

晚饭过后,我在帐篷里整理今日所得,我喜欢这项工作,将地形地势河流走势精准的刻画在舆图上,每完成一幅舆图,在我看来它都是一件艺术品。

几声狼嚎打断了我的工作,高大典跑进来。

“别搞这些了,赶快收拾东西登船!”

“为啥,几声狼嚎,咱们又不是没有听过,打几铳就跑了啊。”

“有人!西尔斯说闻到了人的气味!”

好吧,听人劝狗命长,我急慌慌的收拾东西,帐篷也来不及收拾便背着箱子登船。

高大典带领弟兄们在岸边组成一个半圆形的防御阵,警惕的看向四周。

我们是相信西尔斯的,这家伙的鼻子比狗都灵,总能提前嗅到各种猎物的味道。

果然,山林中突兀的出现若干双绿油油的狼眼,上蹿下跳,时隐时现,自北向南奔跑着。

狼嚎不断,也渐渐听到呼噜呼噜怪叫的人声。

我擦,这是多大的仇啊,大晚上的追杀狼群。

万幸,狼群在山脚转了一个弯奔东去了,并没有冲向我们这群两脚兽,毕竟我们身后就是大河。

帐篷里还有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三顶帐篷也不能轻易舍弃啊,不然我们就只能打道回府了。也只能守在岸边,观望情况。

树影婆娑,草木晃动,从山林中窜出十几道人影来。

人吓人,吓死个人,我们害怕他们也一阵慌乱。

月光下,探索队同逐狼人对峙起来,火铳对猎弓。

这群土着勇士十分强壮,服饰同抚远湾土着大体相同,但脸上涂抹着黑红相间的染料或者泥巴,平添几分凶狠。

逐狼人对于我们打断他们狩猎或者复仇十分不满,激烈的说着些什么,从语气以及动作来分析,应该是在质问或者斥责。

坏了,他们的语言同大湾语言差别有点大,我一个词也听不懂。

西尔斯挺身而出,同逐狼人激烈的交流。

是的,他们的交流更像是在约架,这令我们更加紧张,尤其是我,感觉呼吸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西尔斯不停的解释我们来只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交易对象交换毛皮。他将几片布料放在一块相对圆润的岩石上,并用小石块压住,而后慢慢退回河边。

逐狼人的首领命令一名土着勇士拿过布片。他反复的查看布料,又拉又扯的,仿佛得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困惑,类似的情况我接触太多了。

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多少了解点他们但他们却一点也不了解我们。

又一阵沟通,西尔斯无奈的回头对我说,“这是他们部落的狩猎地,要求我们明早就离开这里。”

我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没问题啊,你跟他说,明天太阳初升时,我们就离开。”

“他还要求我们赔偿,因为我们的原因,他们失去了猎杀仇人的机会。”

令人无语,这是在讹人吧?

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想招惹麻烦,借助西尔斯同对方反复沟通,最后以一匹棉布赔偿了事。

临走,我们又被逐狼人威胁了一遍。

看着他们嘻嘻哈哈,洋洋自得离开,估计是在吹嘘如何将我们这些外来人吓破了胆。

笑吧,笑吧,等杜扒皮来了,怕你们哭都来不及。

又狼群又土着的,探索队哪里还敢在这里扎营啊,我们连夜收拾东西,计划去对岸扎营。

结果却在河中发现几座冲积沙洲。

妈祖保佑!我们在沙洲搭建帐篷,决定在岛上过夜。

钻进被窝,西尔斯面朝着我,一脸严肃。

“平安,我们要十分小心了,这伙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是说他们可能返回部落召集族人去了吧?”

“是的,我们身上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夜里追杀狼群,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部落。他们很可能会因为贪婪而对我们出手。”

唉,我是一个好人啊,从来想的都是以德服人,真希望不要再见到他们了。

万历40年2月24日。

日中,麻烦来了。

望远镜里,四艘细长独木舟停泊在河流北岸,土着勇士正在登船,弓箭、石斧、石枪,总之不像是去打鱼。

岸边,正有个头戴羽毛冠的老祭祀在赐福。

被狗日的西尔斯说中了,逐狼人部落摇人,准备干掉我们。

我不由看向两岸,或许在某棵树后,就有土着在暗中盯着我们。

如果没有望远镜,这场伏击可能就成功了。

我们逆流而上,逐狼人顺流而下,我们来不及反应就会被他们纠缠住,而后凭借着人数优势干掉我们,夺走他们眼中的奇珍异宝。

真特酿的见了鬼,明明几张皮子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打打杀杀。

“大典,敌方有三十多人吧,能赢?”

高大典帮我穿戴好盔甲,在我胸口捶了两下。

“说好了的,打架归我管,其他的都听你的。”

“提督大人差遣,咱这刚遇到点麻烦就回去,如何向大人交待?想要升官?做梦去吧。”

“我不像你,动动笔杆子就可以,我没别的本事也就只能拼命了。”

“你放心,咱这不是轻敌,你也不要管旁人,保护好自己就成。”

话是好话,但怎么听着不对味道呢。

算了,他说的对,队里最窝囊废的就是我。

租来的独木舟被搁浅在南岸,西尔斯被留下来看守独木舟。

好吧,我其实是心里没底,偷偷告诉西尔斯,如果我们战败全都死了,麻烦他回去报个信。

重新登上探索船,高大典指挥着探索船缓缓前进,在前进的同时又不停调整方向。

我知道,这是队员们在感知水流速度,以便接战时能够做出有效调整。

虽然我很信任他们,但也不禁在想,穿着这么重的铁壳子,一旦落水那真是没得救了,神仙也没辙。而且还要通过划船控制方向,怎么攻击敌人啊,我们拢共才12个人。

忐忑中,两方来到目视范围。

刺耳的木哨声响起,土着动了,独木舟如离弦之箭向我们冲来。

“两点钟方向,冲!”

那个方向有一小块沙洲,隐在河道偏南岸,随着波浪时大时小。

探索船一个猛冲搁浅在沙洲,船体为之一震。

“各就位,准备战斗!”

说罢,高大典手提苗刀跃上沙洲。紧接着又有两名战士跃下,将两面盾牌抵在身前。

该死的,居然被威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