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块玉石,雕刻什么才好呢?’
朱常瀛围着这块等人高,略呈圆形,有着白绿黄棕红五色的玉石不停转圈。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多,大抵有资格前来观瞻的就都要来看一眼。
这玩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没有杂质,通体无裂纹。不夸张的说,它是稀世珍宝。
为了这块大石头,南洋商行也是费尽心机,将一艘福船改造加固,动用数百人修建矿场至河岸道路,安装两部大型吊车,方才将他弄上船,运回屏东。
运回屏东之后,八位顶级工匠小心翼翼打磨两个月,方才将表面石皮去掉,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朱老七已经琢磨好多日了,也问过许多人,却仍旧没有下定决心如何雕琢这块玉石王。
这玩意他也不想自己留着,而是要送人,皇帝老子今年50整,估计要大庆,满打满算还有7个月时间,就必须下定决心了,否则时间上来不及。
事实上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位顶级大匠早就发了话,如果雕工太过繁琐,花费几年时间也有可能。
“殿下,如此好物,如果为了赶工而敷衍了事,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徐光启前来欣赏这块大宝贝不止一次了,但每一次前来都忍不住赞叹。
华夏人对玉石的挚爱,外人难以理解,他们哪里知道,玉石之于大明人,不仅仅代表财富,还代表文化,代表传承,就如同基督徒手里的十字架,游牧人手中的弯刀。
“晚啦,我早已写信同父皇说了这个事,如果到时候没有实物,岂不是欺君了?”
徐光启扶额,不想说话了。
原来你牛bI已经吹了出去,活该你为难!
“老臣看不如将其运去京城,由皇帝陛下定夺,如此殿下也不需要为难了。”
毕懋康倒是主意多,但朱老七不满意,这样送礼,那价值能一样么,怎能彰显做儿子的孝心?
嗯嗯,顺带着也刺激一下京城里的勋贵,别特酿窝里横欺压平头百姓了,有本事也出海来抢啊。
“臣也有一个想法,殿下有没有觉着此石同地球仪有些类似。”孙元化将胡须拧成了麻花,纠结道,“只是雕琢为地球仪未免太过俗气了,不够雅致。”
朱常瀛虎躯一震,为孙元化点了一个大大的赞,此物一出,后世子孙进博物馆参观时,指不定要如何夸赞自己呢。
“这个好,省时省力,而且别出心裁,也叫满朝诸公见识一番世界究竟有多大,那就这么定了。”
朱老七走到孙元化近前,笑道,“既然是先生的提议,那此事便交给先生负责了。八月之前一定要完工,否则时间上来不及。”
孙元化那张脸瞬间垮掉。
“殿下,此事难道不应该交给工曹负责么?”
“不成不成,这是皇家私事,不好动用公器。几位大匠的手艺都是极好的,先生闲暇时来看顾一下就可。实在不成,要不给先生多发一份俸禄?”
孙元化无奈苦笑,“殿下不要揶揄臣了,臣接下这份差事就是。”
正说说笑笑呢,秘书官匆匆走进来。
“殿下,下龙湾急报。”
朱常瀛拿过信件,展开来看。
好家伙,才短短几个月啊,安南就打出了中原大战的节奏。
郑梉提水陆大军五万,号称十万,以清君侧,为父报仇之名讨伐郑杜。
郑杜则以伪皇帝名义,直接将郑梉定为叛党。
两方大战于白藤江畔。
对峙多日,结果原本占据兵力优势的郑梉冒进中了郑杜埋伏,水师战损过半,形势急转直下。
结果不几日,一支阮军突然出现在战场,打了郑杜一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守升龙。
升龙城高墙后,又有火炮拱卫。然而郑梉没有迟疑,猛攻城池。两方围绕着升龙城展开殊死搏斗。
战至第四日,宣光军突然出现在战场,名曰‘勤王’,宣布支持郑杜。
而此时,北方莫氏趁此机会猛攻谅山城。
战七日,谅山城破,莫军屠城。
屠城并非莫氏本意,而是同其联盟的山蛮所为。
攻下谅山之后,莫氏按兵不动,舔舐伤口。
几乎同一时间,郑杜军中忽有一支军队反水,同郑梉里应外合攻破升龙。
不得已,郑杜火烧升龙,挟持伪黎帝以及郑梉之母奔出升龙,逃往兴化。
郑梉领兵追击,又在李仙江畔落败,无奈退回升龙。
“唉,安南的百姓受苦了。”
朱常瀛露出魔鬼般的笑容,将这份情报递给赵士桢,而后又打开了第二封书信。
这封信里边说的是有关靖安州招抚僮人情况,亦喜亦忧。
喜的是当地僮人似乎没有兴趣圈地宣示所有权,而是拿了郑氏的好处之后就开始互相抢夺,战败者或死或逃,战胜者喜滋滋抬着战利品返回部落去了。
沿海还是那样的沿海,荒芜少人。
只是现在的人类定居点更加稀少,因为土着间的厮杀将仅有的几个定居点也破坏了。
但这些对瀛州来说却是好事,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忧的是同僮人势力的谈判并不顺利,简单来说,这帮家伙拿了好处不办事,翻脸就不认人。
说好的送点礼物商队好进山,但转头商队就被洗劫精光,光着屁股逃出山。
这里的光屁股就是字面意思,而非形容。
目前,张承嗣正带兵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谈。
虽然仅仅是一个州,奈何山路难行,任务很艰巨。
如此看来,不要说改土归流,单单令土着安稳下来不闹事,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唯一令朱常瀛稍稍欣慰的,同莫氏的联系终于打通了。
在设立四处据点之后,一条崎岖山路勉强可以将货物输送进谅山,主要是武器。
这对壮大莫氏,确保其有实力同郑氏对抗极为重要。
这个......也算是代理人战争吧,损失点小钱但却能令郑氏持续掉血。
赵士桢眉头皱成了川字,“殿下,老臣虽不通军务,但看舆图,兴化在升龙西部,以山地居多,人口稀少,只怕郑杜无法同郑梉长期对峙。”
“是了,老臣也是如此看法。”毕懋康言道,“如情报中所说,如今郑梉占据平原沃土,莫氏、武氏、郑杜占据西部北部山地,除非三家能够联合,否则任何一家无法同郑梉对抗。”
“只是阮氏从此战获得了什么呢?这是一个变数,如果阮氏铁了心的支持郑梉,那三家即便联合起来也敌不过郑梉。”
“是啊,我那老丈人真是滑不溜手,想必从郑梉那里咬下一大口肥肉来。”朱老七微微冷笑,“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如今战事告一段落,也是时候去讨债了。”
提到讨债,徐光启眼前一亮。
老头子最近对期货研究入了迷,澎湖交易中心的生丝大米交易量一日大过一日,交易规模堪称恐怖,以至于江户幕府同马尼拉总督都派遣商务人员常驻,伺机低价入手。
年初,荷兰人、英国佬也派驻了代表。
在澎湖,有一条街俨然成为外国商贾辐辏之地。
“如果能在郑氏领地内开设五座通商口岸,对我大明来说确实是好事,白米的价格持续走高,或许可以将价格平抑下来。”
朱常瀛嘴角微微翘起,老头子很时髦啊,专业词汇随口出,只是老头子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安南乱成这样,壮丁都被拉去当兵,这一两年从他那里进口粮食就不要想了。”
闻言,老头子微微失望,从南洋进口的粮食确实能够解决一部分人的生计问题,只是这个数量还远远不够。
鉴宝大会散场,朱常瀛便将陶春叫了来。
几个老倌都是技术型人才,心又不够狠不够黑,同他们商议外事,也就仅仅是商议。
“殿下,想要对武氏、郑杜支援,现在看来不可能啊。”
“两家处于内陆,水陆不通,也只有走镇南关经由莫氏对两家支援,只是这条路太过难走,也不现实。”
“臣以为与其支援两家,莫不如想办法削弱郑梉。”
朱常瀛点头,“有理,你继续说下去。”
陶春眼珠转动,低声道,“如今郑梉已对我开放通商,莫不如大量采购白米,而且不论价格多少,也要大举采购。最好,在阮氏那里也如此办法。”
我擦,这厮够狠!
粮荒这个东西,绝大多数时候不是因为缺粮,而是因为分配不均,有的人家无半粒米有的人家里的粮食却吃肥了大老鼠。
如果这个办法实施下去,那么富饶的红河三角洲十有七八会因为饥荒而产生民乱。
这特酿简直就是条绝户计。
“可,你草拟一份命令极速发往下龙湾同华英城,命南洋商行马上大举购粮!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办法么?”
陶春低头沉思,摇了摇头。
“郑梉并未表现出敌对,两方又刚刚签订协议不久,此时我方也不宜展现出对敌态度,除了购买粮食之外,臣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不过么,若有办法能令阮氏退兵,则也是对郑梉的削弱。”
“阮氏退兵?”
闻言,朱老七也陷入沉思。
对于这个亲家,朱老七是越来越不满意了,非但不能为我所用,还特酿的添乱。
唯一拿到的好处,就是通商自由。然而这种正常商业往来,实际上对两方来说都是有利的。
不得不说,阮家两代人都不简单,阮潢老奸巨猾,阮福源也不遑多让。
说起便宜丈人阮福源,这厮还有一个女儿,名阮氏玉秀,嫁给郑梉为妻。也就是说,朱老七同郑梉还是连襟......
搞了半天,竟然是一家子人内讧。
商议许久,两人也没有找出能令阮氏退兵的理由来,最终也只能既希望于阮氏拿足了好处便自行退兵,因为一个强大的郑氏不符合阮氏的利益。
放下这件事,陶春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请朱常瀛过目。
“殿下,这是驻真腊王国领事金全德送来的情报,前日刚刚收到。”
信中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真腊国王请求大明出面调停占婆同真腊之间的战争。
第二件,真腊国王要借钱,而且一张嘴就是15万两。
说起占婆同真腊之间的战争,当真不干瀛州的事,纯粹是占婆国王好大喜功,被野心冲昏了头脑。
话说占婆领地都被大明人渗透成筛子了,经商、购买土地、贩卖奴隶,短短数年,占婆出口便被大明人占据四成,而进口则高达八成。
这个数据不是估计出来的,而是占婆海关的统计数据,因为占婆的海关由瀛州代管。
然而这并不影响占婆贵族发财,甚至为城市的繁荣假象所迷惑而自以为得意。
占婆,本身就是印度婆罗门社会的变种,阶层之间隔阂如同天堑,底层人见到高种姓人的影子都要躲避,因为不小心踩到了即有可能被乱棒打死。
为什么?因为底层人肮脏不洁,你把高贵的我身心都特酿给污染了。
这样的社会制度,阶层之间是不存在怜悯这个概念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占婆在中南半岛消亡是必然的,因为太过落后。
这么个玩意,当初若不是瀛州出兵,估计阮氏就把他给灭了,或者扶植个傀儡,慢慢消化占婆。而现在在瀛州的庇护下,这厮又支棱了起来,居然要开疆拓土。
这个必须要支持。
打输了,死了一批贵族则相当于削弱占婆的统治力。
打赢了,也相当于为瀛州圈地。
只是这个支持相当隐晦,也就卖点武器盔甲啥的。
事实证明,菜鸡互啄,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占婆拼凑出来的万余军队居然将真腊军打的稀里哗啦,溃不成军。
真腊,也是弱的可以,被暹罗揍了又揍,成为暹罗事实上的附属国。而暹罗又饱受东吁欺凌。
由此可见,中南半岛的军队战斗力有多么的菜鸡。
沉思过后,朱常瀛问陶春,“你们外交司什么意见?”
“臣等商议过了。暹罗忙于镇压北部叛乱,以及防备东吁的再次入侵,眼下无力顾及真腊,正是我方介入的好时机。”
“贷款自然可以,可以用湄公河下游土地来抵押。真腊贷款中有一半是为了购买武器,银子在银行里甚至不需搬动,给他武器就是了。至于另一半贷款么,是为了重建王都。真腊于九年前迁都闾安,但因政治动荡,财力贫弱,王都一直修修停停,不成模样。此番巴龙四世下定决心要广建宫殿,这笔银子还是要从华英分行提取送过去。”
“至于调停两国纷争,可令金全德从中斡旋,占婆从所占土地中退还两地,但西贡以及西贡河西岸土地则需卖给咱们作为酬劳。不是有贷款么,可从贷款中抵扣。成与不成,就看时机与运气了。”
“很好,那就按照这个思路去办。告诉金全德,此事若办成,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