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瀛收到一封家信,皇帝老爹手书,也不知这玩意算不算圣旨。
大意为:
你小子在福建的所作所为朕全都清楚,因为弹劾的奏本几乎可以搭床睡觉了。朝中的官都在反对你提举市舶司,说扰乱了官制;地方上说你巧立名目设关收税,任人唯亲欺压乡宦。
朕把这些奏本都留中了,年底看你业绩,若业绩不达标,有你的好看。
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皇帝撑腰到年底,若没有业绩就收拾包袱滚蛋。
至于宁波市舶司,皇帝明确拒绝但并没有把话头说死,只说‘时机未至’。而这个时机,自然是年底拿银子说话。
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眼下所作所为得到皇帝默许,也很可以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弹劾,朱常瀛从来也是不在意的,只要不弹劾他有造反图谋就行,而这个罪名,不是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出口,一不小心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宁王那种弱智都险些攻入南京的原因,藩王没有提兵动武,谁也不敢上告。
福建官员走后,朱常瀛核算了一下为筹建市舶司以及督查福建商税耗用。
商行剔除在外,动用人力近1500,船只64艘,单单这两项,每月耗用银4800两,各类建筑,陆续投入银3000两,而看建筑预算,还要投入至少5000两。
而收益么,北洋商行从厦门岛发出两艘货船去往北塘,载重130万斤,货运毛利两,市舶司收税两。至于车轿通行税等收入还没有核算出来,暂时收入就这么多。
不过后日就不同了,后日是9月1日,市舶司条例正式实施。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曹化淳将一份情报摆在朱常瀛面前。
发现走私商李锦在海澄县活动踪迹,此人正在秘密招募人手,意图不明。
李锦,字兴浦,漳州府海澄县人,早年去往暹罗国经商,后落脚大泥国,也即北大年。
据情报,此人曾随荷兰商船去往荷兰,返回大泥国之后便鼓动荷兰人占领澎湖,并从大明沿海抓捕千余人筑城,后荷兰虽被沈有容逼退,但已造成五百余人死亡。
这货曾被福建有司抓捕过,但最终却被释放,据传是用他来做信使。但朱常瀛确信,一定是贿赂在做鬼。
只是事件过了这么多年,也无从追查。
但这厮一直没有消停过,即便南洋商行商馆遍布南洋,这厮仍旧顽固走私,为荷兰东印度公司效力,比荷兰人还荷兰人。
西婆罗洲远征军占领苏加班那之后,审问荷兰战俘时,得知就是这个李锦向荷兰人透漏金矿所在,才导致苏加班那土酋被灭,大明人惨死40几人,100多人沦为矿奴。
三十几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匪徒自然得到了应有惩罚,全都被吊死然后挖坑埋了。
所谓的通商并不妨碍双方互搞。
朱常瀛的报复远不止于此,南洋舰队撕破协议,占领安汶岛之西一座大型岛屿,此岛名布鲁岛。其实就是在岛上设立一个军事据点,然后就宣称此岛属我所有。
现在的海上强国都是这个做派,瀛州也要入乡随俗。
而这之后又占据班达群岛其中两座小岛,一曰岚屿,一曰伦岛。
造物主真的很随性,整个班达群岛微小而孤悬海上,但却有着欧罗巴最为昂贵的货物,肉豆蔻。
这个肉豆蔻同中国传统豆蔻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有且只有班达群岛才有。
这两座岛,朱常瀛原本是不知道的,还是昂撒匪帮透露的信息,才知晓的具体经纬度。
为此,双方险些爆发一场大战。但转瞬又达成了贸易密约。
第一,荷兰东印度公司以3倍价格收购二岛肉豆蔻,而剩余肉豆蔻也不能卖给葡人或者西班利亚人。
第二,任何一方都禁止将肉豆蔻移植或者播种他处。
第三,双方争端由谈判解决,尽量不诉诸武力。
这是一份极其宽松的协议,并没有什么实际约束力,只不过在避免战争罢了。
虽然如此,这个明奸李锦一定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大海广阔,踪迹难寻,
却没有想到,这厮居然胆敢返回大明!
“是如何发现其踪迹的?可确认为李锦本人?”
“海澄县有富商名苗允贞,经营茶叶铁器为业,这人早年同李锦相识,是他告发的,言李锦从他这里采购大量木炭,并带走十几名同乡。只可惜,苗允贞也不知李锦落脚点。
奴婢已在苗家安排好人手,一旦此人现身,必定能将其擒拿。”
“采购木炭?”朱常瀛面色微冷,“如今天又不冷,他要木炭作甚,莫不是要制作火药吧?”
“奴婢也是这般猜测。”曹化淳斟酌一番,言道,“但经询问我巡逻舰队,并未发现有不明船只出现在海澄近海。”
“不对,谁说一定要不明船只,若是已注册船只呢?”
曹化淳神色大变,“奴婢明白了,这就去排查!”
朱常瀛点点头,追问道,“庆典当日有几艘船只出海?”
“按计划,有5艘船只参加典礼,而后出海。”曹化淳神色凝重道,“奴婢当先查这5艘船!”
“叫上二虎,你们一起行动!”
是否有阴谋,朱常瀛也不得而知,有备无患吧。
曹化淳找到张二虎,二人一番合计,很快便展开行动。
五艘海船就停泊在鼓浪屿码头上,桅杆绳索上悬挂彩旗,船只粉刷一新,市舶司正式运营当日,将会有一系列庆祝活动,这五艘船便是主角。
按照计划,朱常瀛将登船剪彩,以示庆贺。
下午三时许,周尔詹带领两名书办,六名护卫逐一船只检查。接连查过三艘船,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当登上第四艘船时,迎面正撞上这艘船的船主,李贵。
“周提举,您找我有事?”
周尔詹回道,“无甚大事,这不后日就要庆典么,某不放心,再来查看一番,免得当日出丑。”
李贵拱手言道,“请周提举放心,您看看这甲板,都是新打的油漆,整艘船都精心打理过,绝不会落了体面。”
周尔詹打量四周一番,笑道,“有心了,若我没有记错,你这艘船是去往琉球的,可对?”
“正是,这要感谢瀛王殿下恩德,李某在奄美也建了家货栈。”
周尔詹微微点头,问道,“船上的海员呢,怎不见人?”
李贵回道,“都打发回家睡婆娘去了,这船上算我只留了5人,不过明日也就都能回来,周提举放心,一准不会误事。”
周尔詹察言观色,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且这位李掌柜已经在瀛王府旗下经营两年,怎么想也不会做出暗杀这般的蠢事来,这不是全家找死么?
“李掌柜,带某去船舱看看。”
李贵闻言微微愣神,旋即点头道,“周提举如此忠心王事,李某佩服。”
周尔詹留下两人在甲板,7人跟随李贵进入载货船舱。
船舱里货物堆积,仔细检查过后也未发现异常。
转回头,几人走入配给舱。
有三名水手正在围着圆桌打纸牌,见到有人进来,慌忙起身。
“你们继续玩!”
周尔詹微笑示意,旋即仔细观察四周。
舱中存贮着米面油盐诸般日用补给,一侧堆放着二十几个圆形木桶。木桶里存放的不是淡水,而是发酵过后的米酒,微有酸甜的那种,这玩意乃是大明海船的标配,既不容易腐败还解渴。
周尔詹示意,两名护卫上前,逐一拍打木桶。
突兀的,一名水手从绑腿中抽出匕首,冲向周尔詹。
“你去死吧!”
砰地一声枪响,这名水手前冲几步倒在血泊中,捂着伤口痛苦挣扎。
周尔詹侧身躲开的同时,也抽出了火铳。
“别动,谁动谁死!”
李贵惊的魂飞天外,靠在船壁上不敢动弹。
余下两个水手则手持匕首同周尔詹几人对峙,面色狰狞痛苦。
方此时,甲板上也响起枪声同惨叫声,片刻间,张二虎端着火铳冲入船舱,里里外外十几人将两名刺客团团围住。
曹化淳闪过人群,冷冷一笑。
“从实招来,家人得活,若是冥顽不灵,家眷一个也休想逃!”
两人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几度挣扎,把匕首扔在一旁,跪地抱头。
几个士兵上前将二人制住,曹化淳方才略略安心,张二虎这个傻大憨,甲板上那个死的透亮。
士兵抬出一木桶,撬棍打开。
周尔詹冷冷看向李贵,“你看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