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堂的废墟旁,我见到了特尔纳特的王。
萨哈里。
这是一位瘦弱不堪的中年人,同我的大哥朱常洛有的一比,暗黑的眼圈告诉我,这人酒色过度,不是个正经玩意。
这人身高不足1米5,事实上绝大多数岛民都是这样的身高,他看我,就像在看一堵墙,眼眸里充斥着惊慌神色。
因为就在我身后,并排陈列着荷兰夷的尸体,经过朗布那一伙人的加工,这些尸体的模样鬼见了都要吓一跳。
各自见礼,我亲切的拉着他面对这些死尸并排坐下,桌椅都是摆好了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一套精瓷酒杯,丰盛的食物。
刘时敏斟酒之后,我举起酒杯,面带着笑意对萨哈里说道。
“来,为了我们的胜利,满饮!”
萨哈里杯中的酒水空了一半,因为他的手一直在抖!
“满~饮~”
他居然用蹩脚的大明官话说出了这个词语。
孺子可教。
我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他。
“这是令妹,苏禄王妃给你的家信,你妹夫苏禄东王委托我转交给你。
本王同东王苯苏哈是很好的朋友,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也能建立牢固的友谊,你认为呢,尊贵的萨哈里王。”
“当然,当然!”
萨哈里铁青的面色缓和了些许,他试探着问我。
“尊贵的大明瀛王,您为我国驱逐了残暴贪婪的红毛夷,本王对您的帮助万分感激。我在王宫为殿下准备了丰盛的酒宴,这里的条件太过简陋了,不如去我的王宫庆祝,如何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
“感谢萨哈里王的盛情,不过不必了,本王喜欢同我的勇士在一起。”
其实我怀里还有一封书信,写有给特尔纳特的让利,但由于吴天佑太过给力,这封书信显然没有必要让萨哈里知晓了。
萨哈里干笑几声。
“那好,那好,本王命人把酒宴送过来,款待殿下以及您勇敢的战士。”
“那就多谢了!”我点头致谢,转而面色肃然的问他,“你同荷兰夷签订的契约,以及账册都带来了么?”
可恶的荷兰夷烧毁了一切,库房里的货物我不是很心疼,真正令我恼火的是那份协议同账册,那才是掌控这座岛的根本。
精明的荷兰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海上马车夫,是有其独到之处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在前世荷兰农业也是首屈一指的,不大的地方却为整个欧洲提供农产品。
就说特尔纳特岛。
岛上的每一株丁香树,荷兰人都做了详细的记录,位置、树龄、产量、归属、甚至具体到照料这株丁香树的奴隶。可惜只找到了几页残章,大批资料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了。
至于那份协议就更加重要了,那是欧罗巴殖民近百年得出的经验总结,拿过来修修改改使用准没有错。我对于怎么殖民,也就知晓个大概,这个也要去学的。
感谢萨哈里的配合,一个小时之后,王宫的侍女排队送来了酒食,他的大臣也带来了我想要的账册。这是副本,荷兰夷一份,特尔纳特也有一份。
这是友好合作的开始,萨哈里慷慨的赠送我四名美女,我笑纳,我则回礼老三样,丝绸、瓷器、茶叶以及一柄从废墟里扒出来的荷兰佩剑。
这个时候我才理解为什么苯苏哈那厮总想着往我房里塞女人,原来是传统。
日头偏西,这场废墟上的宴会才宣告结束。
但萨哈里还不能走,我拉着他站在港口,迎接凯旋的舰队!
邹启怀部最终也没能拦截住两艘逃窜的盖伦船,只拖着两艘蜈蚣船返程,而战俘也一个没有。
因为蜈蚣船上的土着二鬼子见势不妙,便弃船钻进了距离特尔纳特东二十几里的巨大岛屿,这座巨大的岛屿除了茂密的丛林就看不到别的,邹启怀不敢深入,便只能拖着船回了来。
贺承志部倒是收获不小,两艘福船逃无可逃,挨了几炮后选择投降。
只是俘获的战俘却令我颇为意外,只少数几个荷兰夷外,绝大多数船员竟然是倭人!
问之,原来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雇佣的打手,属于雇佣军。
胜利看似来的如此轻松,瀛王军自然士气高涨。
就在士兵押送战俘登岸时,我礼貌的请萨哈里回宫,来日再聚。
当晚,瀛王军便在荷兰城周边搭起帐篷,燃起篝火,热烈庆祝。
就着篝火,邹启怀略带血丝的双眼却在烁烁放光。
“殿下,有一个人,您一定要见一见,是蒂多蕾王室的使者!卑职在回来的路上,这人就在航线上等着呢,他请求卑职出兵,攻打西班利亚城。”
我擦!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我急着问道,“人呢,快把人带来。是不是蒂多蕾王室同荷兰夷联手攻打的西班利亚城,荷兰夷跑了,他们担心西班利亚人报复?”
“正是如此!”
邹启怀一面吩咐人去找使者,一面兴奋的说道,“卑职看此事不是作假,在回程时,卑职抵近西班利亚城观察过,西班利亚城受损严重,海湾里飘满了船只残骸,而陆地上,则有大批土着士兵驻扎,防备西班利亚城方向。”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么明显的狗咬狗,小绵羊为何要跳进来凑热闹。
以荷兰东印度公司吃独食的脾性,可能还不如西班利亚人宽容呢,特尔纳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两个岛距离又不远,消息肯定是互通的。
好在蒂多蕾的使者来了。
我请这位使者坐下,而后问他。
“荷兰夷许诺了你们什么条件,你们的王才会出兵攻打西班利亚城?”
使者微微愣神,他完全没有想到我为何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尊贵的大明瀛王殿下,您会强迫我国更改信仰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
荷兰夷不在乎信仰,只在乎钱。
而西班利亚就不同了,一向以西方教的看门狗自居,走到哪里就将这股恶臭散播到哪里。而蒂多蕾,信奉的是天方教。
同样是唯一神,同样具有排他性,当双方碰撞到一起,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要么你死要么我亡,而共生的结果就是混乱同无序。
西班利亚人想要复制马尼拉的成功,却显然低估了土着的反抗决心。
这一次,我要感谢上帝,你的信徒给了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只要于我大明以及子民无害,本王无意插手别人的信仰。”
使者如释重负。
“如果是这样,我王愿意同大明缔结合约,成为坚定的盟友。”
我的嘴角抽了抽,怎么感觉有点吕布认干爹的赶脚,还真是苟啊。
据这位使者所说,原本蒂多蕾是有一支由两艘西式战舰为主的舰队驻扎的,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一月前突然就撤回马尼拉去了。所以荷兰夷才有恃无恐,悍然发动战争,围困西班利亚城。
若是以这个时间节点来推算,班拓海战就像蝴蝶扇动的翅膀,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西班利亚的回缩显然别有所图,而目标也不难猜测,或许这个时候澎湖正在被西班利亚人攻打?瑞安也是有可能的。而荷兰正好抓住了这个空子,想要取而代之,而最终又可能便宜了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仔细想了想,身后应该没有老鹰了。
这是一场乱战,一支看似庞大的舰队相对于无垠的大洋来说就同陆地上的蚂蚁没有任何分别,彼此间很难发现对方的踪迹,选择下手的目标,只能是对方在陆地上的据点。
蒂多蕾岛上的西班利亚城是马尼拉经营多年的成果,其规模同荷兰城相比就是大巫见小巫,荷兰夷不敢打,所以选择围困。
那么我应该怎么去对付这座坚固的堡垒呢?似乎除了围困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但要围困多久呢,鬼知道西班利亚城内存储了多少补给。
有没有可能复制特尔纳特的成功呢?
我问这位使者,“如果本王给你们几桶火药,你们有信心炸掉城门么?”
使者眼眸一亮。
“尊贵的瀛王殿下,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火绳枪同火炮,这场战争的胜利将会来的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