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胡安小镇的治安官心态还是很可以的,这么多战舰堵门,也不见他脸上有慌张警惕的神色。
掩饰的很好。
他所说的话,更加耐人寻味。
“大明将军阁下,我有一个关于荷兰人的情报,价值一百银币。”
好直接,我喜欢!
我淡淡一笑。
“情报价格不应由你来定,而应由我来决定,如果我认为消息极为重要,一百金币也是有可能的。我会给你一个公平的价格,这是我的承诺。”
这位治安官倒也不是个矫情的,我极度怀疑即便我一分不给,这厮也会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我。
这人很自信,他微微施礼,用着缓慢的语气说道。
“两个半月前,一支荷兰舰队登陆万丹,用2700枚银币买下一片领地。将军阁下,您认为这个情报价值多少个银币呢?”
“这个银币可以兑换几两白银?领地有多大呢?”
“四个荷兰盾可以兑换你们大明的一两银子。”
而后庞普耸了耸肩,“至于面积,我想不会比圣胡安要小。将军阁下,难道您不应该关心荷兰人在万丹的存在才对么,他们是真正的海盗,残忍的刽子手。”
这个消息确实令我意外。
荷兰在安汶的据点才刚刚设立,这又在万丹买了地。
瀛州的脚步还是太慢了,看看荷兰,舰队一波一波的来,死了辣么多人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从我第一次得知荷兰人在南洋的存在,至今为止也不过六年,但他们已经在南洋设立了两个据点。
我其实是很有些佩服他们的,这份不要命不要脸的开拓精神值得学习。
他们是殖民者么?事实上在南洋诸国,自王公至百姓,皆以海上劫掠为荣,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搬着财富下船,那就是英雄。
欧罗巴也是如此,倭国同样,只要劫掠的不是自家人,就都是英雄,没有丝毫的负罪感。这就是当下的国情民风,谁对谁错其实也是无法定论的,只看屁股坐在哪边。
这个肥嘟嘟的西班利亚人坏得很,基于我的谎言,他给了我这样一个消息。
好吧,我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并不在意荷兰在苏门答腊岛上设立据点,反而对用钱来购买土地产生了浓厚兴趣。
南洋的土王对领土似乎没有概念?这是我之前不曾预料的,但却是一个好消息。
700两买下如圣胡安大小的领地,这简直太划算了。
“恭喜你,你将获得100个银币。”
不一会儿,刘时敏从指挥室走了出来,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交给这位治安官。
治安官庞普毫不脸红的接过钱袋子,又说道。
“将军阁下,您难道不想知道荷兰在万丹有多少船只,多少人手么?即便是安汶,我也知道一些情报。”
我则没兴趣同他对话了,贪得无厌的人,令人心生厌烦。
“如果你一次说完,我或许会给你更加丰厚的报酬,或许还会视你为朋友,而现在么,我似乎对万丹的荷兰人失去了兴趣。而安汶的情报,本将军已经有了。”
庞普讨了个没趣,却仍旧不愿意走,转而又问我。
“阁下,如果船上有货物,圣胡安会以合适的价格收购,我可以免税。”
炮弹我就有!
我摇了摇头,示意孙元化将这位治安官请下船。
刘时敏对着庞普背影微微冷笑。
“殿下,红毛夷在刺探咱们的虚实呢,奴婢看这厮的狗眼不停在火炮火铳上打转,不怀好意啊。”
“不必去理会他们,舰队尽快休整,越早启程越好。我料此人必定派了人去马尼拉传递消息,对我们的计划很可能会产生影响。”
“是,奴婢这就去催促着,争取明日起航。”
“不是争取,是一定!”
“是,奴婢这就去办!”
这一天,圣胡安小镇的码头被瀛王府舰队给霸占了,购买补充物资,维修船只都很顺利,至于小镇的收税官同士兵,则是一个都没有见到,就仿佛这是一座不设防的城镇一般。
西班利亚人同土着雇佣兵拢共不到两百人,且没有大口径火炮。
实力相差悬殊,这位治安官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打不过我就躲!
第二日临近午时,舰队从圣胡安顺利起航。
航线变更,由原来的隐秘航线转为贴着吕宋海岸线向南航行。
既然舰队被发现,隐藏已经没了意义,而航向正南,也正是安汶方向。
希望可以借此来迷惑马尼拉,迟滞他们的决策,除了这样做,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舰队航经马尼拉海域时,舰队终究还是被人给盯上了,身后多了两条尾巴。
而再航行两日,舰队将会抵达一个叫做科隆的群岛,从那里转向西南,就是狭长的巴拉望岛,沿着巴拉望岛海岸线继续向西南航行三日就是班拓。
当舰队在科隆海域转向时,谎言将被揭穿,马尼拉很可能会对班拓增兵,或者提前示警。
指挥室里,海图铺展着。
我问顾长云,“这个科隆群岛是个什么情况,可有红毛夷驻扎?”
“没有!”
顾长云摇头,“科隆群岛山势陡峭,原始森林密布。据卑职所知,没有熟蕃居住,而生蕃尚在茹毛饮血,野蛮好斗,不可以常人度之。附近土着称岛上生蕃为猎头族,足见其凶残。”
所谓的熟蕃生蕃,是大明百姓对南部族群的惯常说法。
知晓礼仪,懂交换讲道理的,就是熟蕃,反之,就是生蕃。
在南洋,这种无主的岛屿很多,美丽的沙滩,幽蓝的深海,摇曳的棕榈树,这在后世就是妥妥的旅游圣地。但现在,没人在乎这个。
看似安静的岛屿,在登上海滩的那一刻,随时有可能被土着一木枪戳死,然后天灵盖被掀开,洗洗涮涮当碗来用。
我有些悻悻然,“那这里的水道,也没人熟悉了?”
顾长云摇头,“我们的船确实没有进入群岛内探查过。”
刘时敏眼神闪烁,“殿下的意思是伏击身后的尾巴?”
“不止如此,我还怕被别人伏击!”
转过头,我忽的看到一个人,苏禄使者阿耶理。
这人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一脸懵的坐在角落里发呆。
叫来一位闽南籍船员,简单同他说了情况,这人同阿耶理交流了一会儿。
阿耶理的回答令我神情一振。
他对科隆群岛很熟,因为那里就是一处海盗窝,打劫商船之后躲进去,西班利亚人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就不敢进去,唯恐触礁。
可惜的是,这货看不懂海图,一切都在脑子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仔细思考了一番,对在座的说道。
“此番援救苏禄,无论如何必然会同马尼拉交恶。既然如此,就不如先下手为强,干掉身后的尾巴,而后突袭围困班拓的马尼拉舰队。你们以为呢?”
刘时敏踌躇着说,“若如此,南洋商行同西洋商行必受影响,以红毛夷的行事手段,一定会大举报复的,甚至可能派舰队去攻打澎湖。”
我看向顾长云,“你也有这样的忧虑么?”
这小子却是微微冷笑。
“殿下要掌控香料群岛,总是要同马尼拉做过一场。不止马尼拉,还有香山澳的葡人,依着卑职想法,就应该请旨驱逐葡人,大把的银子,却无端便宜了他们,真是可恨可恼!”
“很好!若我瀛州水师都有你这般的心气,那本王就带着你们同红毛夷斗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