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魏进忠的女儿多大了?这厮入宫后,再没有见过女儿么?”
曹化淳翻了翻资料,回道,“魏氏女年十三,据乡里人说,她虽是杨家童养媳,但实是杨家的下人,做的都是粗重活,至今也没有同杨家小子圆房。奴婢推测,魏氏女应该再没有见过魏进忠的,不然不至于如此凄惨。”
年十三,就圆房?我听的头颅炸裂,但看曹化淳的语气,这在民间显然是极为正常的事,不值得奇怪。
“那杨家是什么人户?”
“小富之家,家里良田两百亩,但没有读书人,杨家小子勉强识些字。”
我琢磨了片刻,对曹化淳说,“你安排个人把魏氏女买回来,记着,不能让人知道是咱王府买来的。”
曹化淳虽然点头应了,但还是说道,“殿下,李进忠这狗贼就是个脏心烂肺的,自家的妻儿老小都不管不顾的,便有他女儿在手也拿捏不住他啊。”
“你只管买来,记着身契籍契要齐备,尤其是那纸婚约,一定要拿过来。”
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总不至于去害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但魏忠贤这个人值得关注,原本朱老大就是一泥人木雕,但现在能做出什么事来就不确定了。
“对了,还有这个客氏,什么来路?”
“回殿下,客氏乃定兴县人,夫家侯二,生有一子。据乡邻人说,客氏在婚配之前乃是一富贵人家的丫鬟,因被主母所不容,才发卖嫁与侯二的,怀疑她婚嫁时并非完璧。
这侯二也是个不务正业的市井无赖,客氏自选入宫后便少有回家,侯二时不时的便会来勒索客氏,客氏索性给他买了房小妾。二人的关系不清不楚,说是夫妻但实则已经断了,各过各的。
客氏您那日也见了,浓妆艳抹,摇曳生姿,同魏朝是人尽皆知的对食,至于同李进忠是否有染,奴婢不曾耳闻,但这李进忠生的白净雄壮,自是强过魏朝老儿许多的。”
这两个祸胎,我暂时还动不了,可惜了我那小侄儿天启,由这样的人带大,注定是非观一塌糊涂,干出什么样离谱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同曹化淳正聊着,门房来报,郎中沈令誉来访。
这人,他总算是来找我了!
自打那日获救之后,沈令誉先是在我府中修养,后来又回家修养,这都快年底了,方才从那场阴霾中走出来。
我急忙请他进来。
见面闲聊几句之后,他从袖笼中拿出一份簿册很是郑重的放在我面前。
“老夫之所以这般久才来致谢,就是为了将预防天花之法整理成册,请殿下过目。”
我珍而重之的接过,打开观看。
全书不过二十几页,分三篇,取痂之法,种痘之法,别注。
简单来说,沈令誉把药物制作流程,使用方法,注意事项极为详尽的写了出来。
看过之后,我只能说这太牛了,无价之宝!
好一会儿,我方才合上书册,起身对沈令誉躬身施礼。
“医者仁心,先生功德无量,当青史留名!”
沈令誉急忙起身回礼,“不敢当不敢当,此法并非老夫所创,实不敢受殿下如此夸赞!”
之前,我并没有来得及问他种痘法的来由,于是我问他。
“先生从何处学的?”
“老夫在江右学得此法,那游医是位道士,道号三潭,至于俗家名讳,他却没有告诉老夫。据他所说,这法子也是同人学的,究竟是哪位大才首创,实不能得知了。”
三潭道人!
我提笔把这人记了下来,随后问道。
“依着先生所记,种痘有三法,痘衣法,痘痂法,痘粉法。三者以痘粉法为最佳,痘痂研磨为粉,以管吹入鼻腔,若受痘者五日内有低烧症状即种痘成功。请问先生以此法种痘几人,有多少人成功?”
沈令誉答道,“至今种痘178人,其中两人不幸染了天花,留下疤痕,但保住了性命,其他皆成。这也是老夫一直谨慎种痘的因由,便两个不成,也险些令我身败名裂,赔了好多钱财才免了官司。”
我暗讨这不就是医患矛盾么?治好了皆大欢喜,若治不好,这问题就大了,出事的人家可不会管你什么成功率,死亡率之类的说辞。
脸上一堆麻子同性命相比,哪个重要还真的是难以言说,若人家偏偏就是颜控呢?
不过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这个成功率是令人满意的。
这天花,每年都有爆发,不是这里死了几千,就是那里死了几万。
内书房有书记载,嘉靖年间,朝廷曾经召集天下名医,共商天花医治之法,这其中就有鼎鼎大名的李时珍。确实有几个方子可以勉强招架一二,但相比于庞大的患病群体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但我并没有找到嘉靖年间有种痘预防的记载,可以大胆猜测,这种痘之法也就在嘉靖后期至万历之间所创。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问道,“若不考虑官司问题,此法可能大力推行?”
沈令誉摇头,“痘痂取之不易,一人之痂清洗晾晒之后,所得不过几钱,能治不过十人。而痘种,需一地爆发天花中后期才可以求取,且以死中得活之人身上的痘痂为最佳。如此这般,如何推行?”
我很认真的问他,“如果能养痘呢?”
“养痘?”沈令誉变了颜色,“殿下这是何意?难道要以人为种,使他们接续染病,然后取痂?这种泯灭良知之行如何使得,殿下万万不可有此想法!”
“为何一定要是人呢?”
我反问沈令誉,“豕牛羊不可以么?可以拿它们来试一试养痘之法是否可行啊。若真成了,则活命千万,即便不成,也只不过少吃几口肉而已。”
沈令誉愣住了!
良久,他略带颤抖的说道,“豕牛确实也会染上天花,豕往往会被被扑杀焚烧,而牛大多不治自愈,依着殿下说法,这牛痘也可以治人?”
“我怎知晓呢,这要去试过才知啊。”
沈令誉问我,“怎么试,如何试?”
我双眼直视着他,“药人你没有,我也没有,但大牢里该死之人多了。用他们来试药,便算是赎罪!”
“且容老夫想一想,想一想。”
沈令誉坐不住了,在花厅里不停转着圈,喜怒哀乐几种表情不停在他脸上变换。
我就静静的等着。
说来,这人痘同牛痘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若我记忆没有错,这层窗户纸是一个英国人捅开的,可种痘分明是我大明开创的,真是令人遗憾。
足足过了一刻钟,沈令誉终于下定决心。
“若用罪人试药,老夫可以一试!”
我笑了。
“先生去北塘吧,我划出一片荒地专门用来养牛,先把牛痘培植出来,你认为时机成熟时,药人自会送去。但此事要绝对机密,一旦让人知晓你我在养痘,这麻烦可就大了,你知道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