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好了。”
小七推开院门,急匆匆地跑进西厢,扶着房门就大喊了起来。
“街上……街上死了好多人!”
青阳从桌案后哗啦一下站起,手中的医书往桌上一放,忙问道:“怎么了?慢慢说!”
小七喘了一口气,她早上到同仁堂拿药准备送出城去。街上看到好些灾民倒在街边不省人事,城防营和京兆府衙门正在收尸体。
起初她还以为他们是挨不住夜里的严寒冻死了,可当她到了同仁堂的时候,却发现同仁堂外已经被太安城的百姓挤得严严实实,里里外外都是病人。
“小姐,这些病人全都一样的症状,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起了毒疮,一碰就流脓。我看到有几个严重的,已经奄奄一息不行了。”
青阳闻言,问道:“你是说,所有人的症状都一样?”
“是。小姐。沈大夫说了,这种病症他也从来没见过。”
“周斌仁呢?”
“周大夫不在,听说昨日回府后,就没出来了。”
“走!现在就去同仁堂。”
青阳拿起一旁的披风,一阵风似的带着小七跑出了府门。
同仁堂内间,沈大夫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一个病人,他全身都起了毒疮,挑破一颗,见那脓液流经的地方,很快也起了一片红肿。
沈大夫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从旁边的柜台上抓起一块帕子一把捂住了口鼻,对着药房里的其他大夫和小厮大声道:
“疫症!这是疫症!大家赶紧拿干净的帕子捂住口鼻。注意千万不要用手碰到病人的脓液!这玩意传染!”
屋子里所有人哗啦一下退开老远,纷纷掩住口鼻,不敢再触碰任何一个病人。
屋内的病人一听此言,原本就被突发的毒疮折磨地身心疲惫,此刻更加精神崩溃,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就要朝沈大夫等人爬过来。
“大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湿润的痕迹,是他身上渗透出来的脓液。
沈大夫等人吓得连连后退,沈大夫更是吓得将手中的银针远远的扔开,众人颤抖地如鹌鹑一般挤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
那病人在地上爬行了一阵,突然全身疼痛到抽搐,口中呕吐出一堆污秽之后,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有胆小的伙计,早就吓哭了。哇的一声就要夺门而出。
“别慌!”
一声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青阳戴着自制的口罩和手套冲了进来。她从柜台上拿起一根长针,走到地上那具尸体跟前,挑开面上一颗巨大的毒疮仔细观察。
沈大夫颤抖着瓮声道:“青大夫,这是疫病,你要小心一些。”
青阳点点头,小心避开尸体旁所有的痕迹,站到沈大夫跟前,说道:“派人去京兆府衙门,告诉官府这是疫症,让官府做好应对的准备。”
一个伙计自告奋勇道:“我……我去!”他此刻只想快点逃开这个人间地狱,要知道,同仁堂的前院和外间还挤满了这样的病患。
沈大夫不放心,又派了一个伙计跟着,叫两人从后门出去。
前院传来病患的哀嚎声和呕吐声,可屋子里的人却一动也不敢动,挤在一起愣愣的看着青阳。
周斌仁不在,青阳就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青阳道:“大家不要慌。这种疾病通过脓液和呕吐物传播,大家只要掩住口鼻,包住双手,不要直接接触病人就不会被传染。”
可尽管她这么讲,大家还是不敢挪动。
青阳走到柜台后,摘下手套,拿出纸笔,写下一个药方,递给沈大夫,道:“按照这个药方抓药,每人一碗先喝下。”
“青大夫,这是?”
青阳见沈大夫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遗憾的默默摇摇头。这只是暂时缓解疼痛延迟发作的药方而已,她暂时也不知道要如何根治这种疫病。
沈大夫无奈,只得拿了药方,吩咐人抓药熬药。又吩咐铺子里所有人做好自我防护。
青阳到了前院,对着一众哭喊连连的病人高声问道:“各位在发病前都吃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沈大夫补充道:“乡亲们,若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要如实相告,咱们青大夫才能找到病症,救大家。”
这才有一个妇人轻声道:“我 也没吃什么喝什么呀,都和往常一样。”
一旁的男子也道:“我也是。”
大家伙纷纷表示吃喝都没有和往常不同。这时一个大妈突然道:“我们家全家除了二丫都病了。”
“二丫为什么没病?”
大妈道:“许是佛莲圣女保佑。”
青阳闻言,突然心中一动,道:“二丫昨日去济善堂领药了?”
大妈愣了愣,点点头。
才一顿饭的工夫,同仁堂里就死了五个。
派出去的两个伙计从后门回来,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领头的竟是徐蔚。
徐蔚全副武装,见了青阳抱手行礼,“大人,末将分管这片街区的治安。发生这样的大事,末将但凭大人差遣。”
青阳也不客气,一指旁边单独放着的五具尸体道:“你来得正好。告诉兄弟们,蒙住口鼻戴好手套。所有的尸体拉出城外,全都烧了。”
徐蔚愣了一下,迟疑道:“烧了?”
“对!烧掉!”
“大人,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怎么能轻易烧了呢?不如拉出城外掩埋?”
“不行,只有烧了才能彻底阻断尸体上病毒的传播。所以我才说你来得正好。”
徐蔚还是犹豫不决,他突然道:“大人,要不……要不您再请示一下燕王殿下?”
青阳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请示殿下?殿下此刻又不在,怎么请示。”
徐蔚道:“大人,殿下……殿下进城了。”
“什么?”
“就在方才。末将亲眼看见殿下进的城,此刻应该往皇宫方向去了。”
青阳心中一慌,李辰业此刻进城干什么?她对着徐蔚道:“你去找一处独立的院子,将街上的尸体都集中到那里。等我回来再说。”
说着转身冲出了同仁堂院子,跨上马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可等她追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只瞧见缓缓闭上的宫门,和宫门内急促远去的马蹄声。
青阳莫名的有些忐忑不安。
近日城中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叫人应接不暇。她联想到昨日在茶楼听来的八卦,这个世上没有空穴来风,坊间在传的那些谣言也都必有出处。
拓跋宏昨日的表现更是反常。
可偏偏这个时候,李辰业回京了。他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召回来的?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还有好多话要同他讲,好多事情要同他商量呢。
“来者何人,皇宫门前还不快快下马?”宫门口矗立的侍卫冲着马上的青阳高声呵斥。
青阳跳下马,上前问道:“方才可是燕王殿下进去了?”
“大胆!殿下的行踪也是你可以打听的?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小七拉住青阳道:“小姐,不如先回府。借了周嬷嬷的腰牌再进宫寻殿下?”
青阳略一沉思,翻身上马。她早就想要进宫一探究竟,如今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