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梅紧随其后,扶着仪态万千的厉青岚一步一步走进来。
众人见了厉青岚,纷纷起身冲她行礼。
厉青岚睨视弯腰低头的众人,这一刻她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会是燕王妃,那是全城待字闺中的世家小姐的终极梦想,而她是最为幸运的那一个。
她可以陪伴燕王一生,永远接受别人的崇拜羡慕的目光。
可心中垒砌的那座空中楼阁轰然倒塌,她不得不重新改换门庭投入太子阵营。哪知阴差阳错进了宫,成了庆妃。
虽然椒房专宠,又有太后对她的偏爱,她在后宫横着走都没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可每每午夜梦回,瞧着身边那个年过半百力有不逮的老头子,她都在心中感慨万千。
大夫人和宋家都要她维持这份尊荣,可她内里的凄苦又有谁懂?
现在,她看着曾经的闺蜜、曾经的敌人、甚至大庸和北邙两国高贵的公主,见了她也不得不行大礼。她终于觉得,那些凄苦总算也是值得了。
厉青岚缓步走到前面,寻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才恹恹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扶了扶满头的珠翠。就是不叫她们起身。
青阳耐着心中的不爽屈膝行礼。见厉青岚迟迟不发话让她们起来,身子一动就要直腰起身。
一旁的沈清浅忙拉住她,冲着她微微摇头。
厉青岚眼睛瞥了一眼,笑道:“怎么?妹妹的规矩还没学明白嘛?行个礼都行不明白。”
青阳一甩沈清浅的手,直起身子道:“庆妃娘娘今时不同往日了。行事终于不用再瞧人眼色,被人掣肘。恭喜恭喜。”
厉青岚面上一冷,青阳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她虽贵为庆妃,可还是要瞧大夫人的眼色,要被大夫人掣肘。她的母亲柳氏和弟弟敦哥儿就是人质。
“都起来吧。”
厉青岚不悦的挥了挥手,免了众人的礼。
林晚宁讨好的上前,“庆妃娘娘,今日您也是来同我们一起,抄经祈福的嘛?”
厉青岚道:“近日太安城连日降雨,本宫开设的济善堂已经接济了不少穷苦百姓。今日借着太后的名义,召集大家前来,一是为了太安城百姓抄经祈福,二是和大家商议一番,如何开设粥棚,救济更多的人。”
林晚宁道:“庆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难怪宫外的百姓都对您顶礼膜拜,尊称您为活菩萨了。”
林晚宁马屁拍得梆梆响,厉青岚咯咯直笑,道:“晚宁,你休得这样说。开设济善堂那都是太后的功德,怎可全都算在我头上。”
“庆妃娘娘,太后老人家忧国忧民,贤德慈爱。您在外张罗,救济百姓无数,那也是功德无量啊。”
厉青岚高兴莫名,挥手让绿梅给众人每人发了一卷经文,一沓白纸。
“太后老人家说了,这些经文是要供奉到菩萨面前的。你们务必要潜心誊抄。若是错了漏了,就是对菩萨的大不敬。”
厉青岚高声说道,她自己跪坐在案前,焚香起稿。
青阳心中狐疑,今日不是找她来给太后诊治的么?可直抄到殿内昏暗一片,点起了灯,也不见厉青岚放人。
青阳揉了揉酸胀的双腿,一旁的沈清浅和离阳也没好到哪里去,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奈只能继续。
殿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有宫女端着晚膳进来。看这架势,是要吃完晚饭继续鏖战。
青阳见众人面带苦涩。林晚宁和拓跋月跪坐在她们对面,两边人好似对战一般,谁都不愿落后。
她虽不信神佛,但想到东城和西城苦不堪言的百姓,也只得耐下性子来。
厉青岚更是纹丝不动端坐在前,认真地誊抄着。
中间也不知宫女进来添了几次灯油,直到殿外又重新大亮,厉青岚方才起身。
殿上众人早就已经趴在桌上,睡得四仰八叉,只留青阳一人揉揉酸痛的手腕,还在继续。
“妹妹,好毅力!”
“彼此彼此。”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各自讪讪的转身不再理会对方。
绿梅起身收了经文,动静声吵醒了众人,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起身,舒展着腰背和四肢。
“呀,天都亮了。”林晚宁大呼一声,这一夜抄得她手都要断了,总算天亮了。
“绿梅,将这些经文收好,送去前朝给福公公,让福公公启禀皇上。本宫带领各家女眷,连夜抄写经文,为民祈福。”
厉青岚逐一翻看了一遍经文,吩咐绿梅赶紧去。
此刻正是早朝时分,众臣工分列两边。议政殿上闹闹哄哄的,正在商议秋汛事宜。
“工部主持的工程,成功抵挡了去年的秋汛和今年春讯。去年的秋汛比现在还要严重,今年怎么可能会熬不过?你们休要危言耸听!”
“就是!几个流民灾民而已,不要夸大其词,引起民众的恐慌!”
“胡说八道!光是太安城的东城和西城,就已经有大量的灾民。城外河水暴涨,也冲垮了不少房屋和良田。南方水患可想而知。”
“可南方的奏报也没写啊?前几日的奏报上写的都无甚大事!”
“林相,现在事情到底如何?”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林相身上。各地的军情民情都会集中到丞相手中,林相一直不发话算是个什么意思?
皇上揉揉脑袋,问道:“林相!?”
林相躬身道:“启禀皇上,臣这里没有收到关于灾情的奏报。想来南方灾情应不严重。”
皇上点点头,他连日来听到的也都是一些小灾小情。只要无伤大局,各地总能自己处理的。
突然宋维明大声厉喝道:“林相,你要将皇上骗到什么时候!”
说着大步出列,往殿前一跪,道:“皇上,岭南道三江汇流处堤坝决口,冲毁良田无数,淹死百姓无数。岭南已经变成一片泽国了呀,皇上!”
宋维明的话犹如一声响雷,在议政殿上炸开,议论声质疑声蜂拥而起。
“宋大人,这是何意?”
“林相都没得到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一扶龙椅,身子前倾道:“你再说一遍?”
宋维明涕泪横流,“皇上,宋家在岭南有生意,昨日家中伙计传信来,岭南道已经被水淹了十余日了。尸横遍野啊,皇上。林相居然还在粉饰太平,欺瞒皇上,简直是罪大恶极啊。林相,你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