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岚一身雪白的舞衣还没来得及换下,映衬着她同样面无血色惨白的脸蛋。
对于“庆妃”这个头衔她压根都还没转过弯来,神游天外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直到身前的厉侯夫人拉着她的手臂扯起她,她才犹如牵线木偶般,走到殿前,用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道:“臣女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身边的嬷嬷笑着提醒道:“庆妃,您该自称臣妾了!”
臣妾二字犹如炸雷一般,再次提醒厉青岚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身子一震,猛的就要站起身来。
她要告诉皇上,她不要做他的妃子!她不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她不要做妾!她不要永远低人一等!
厉侯夫人死死地拉住厉青岚的手臂,她的手掌如同一把铁钳扣住厉青岚,捏得她手腕生疼。两道凌厉的眼神刀子一般扎在厉青岚的心里。
“你想干什么!这是皇宫!别忘了你娘和你弟弟!”
厉青岚好不容易攒起的一腔勇气,如突然泄了气的皮球,心中的那股气性轰然倒塌。
但她不能倒下!
厉青岚强撑着心中最后一口气,盈盈下拜,又在两位宫人的搀扶下,仪态万千地回到了座位上。
青阳坐在她对面,眼见她从方才的沾沾自喜到面如死灰,又到此刻的强颜欢笑,心中冷哼一声!
一旁的沈清浅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叫什么?这叫害人终害己!她给自己弄一个佛莲转世,凤星下凡,这是妄图母仪天下。我都能嗅出这里面满满的阴谋味道,皇帝舅舅怎么会可能遂她心愿?这叫关公门前耍大刀!”
沈清浅捏了捏青阳的手臂,示意她看殿上端妃和其他众嫔妃。
“你瞧好吧,厉青岚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可不是吗?
端妃服侍了皇上几十年,是太后的亲侄女,又替皇上生了六皇子和九公主,也才封了妃。
再瞧后宫其他人,奋斗了一辈子也没争上个妃位。可不都一个个扯着虚伪的笑脸,眼睛一个个却都喷着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厉青岚。
李辰业这招借力打力、借刀杀人真叫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
“太后,今日佛莲转世,必是您老人家多年吃斋念佛积下的善缘。上天才会降下祥瑞,送佛莲到您跟前呢!”
厉侯夫人挤着满脸的皱纹,笑得花枝乱颤。今日虽然出了一些变故,但好在殊途同归。
太后老人家如此一听,心中更是高兴,举起手中酒杯高声道:“今日四喜临门,天佑我大庸!”
众人各怀鬼胎,纷纷举杯欢饮。
突然,长久不曾说话的拓跋月一甩裙摆,潇洒地从席上站起,手中举杯。
“太后,今日乃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月儿嘴笨不会说话,只想为太后您献上第五喜。”
太后乐呵呵的还没从佛莲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乍一听拓跋月竟然还有第五喜,眉毛一挑,放下手中酒杯,忙催促她快些道来。
拓跋月睨视一圈殿上众人,在厉青岚的面上停顿了片刻,又冲着青阳嘲讽般的一笑。然后一掀红裙,在太后身前跪下,恭敬得行了一个北邙宫廷大礼,声音洪亮,响彻大殿。
“拓跋月看上了燕王李辰业,求太后做主赐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今日中秋宫宴真是一浪接一浪,看得人眼花缭乱。
青阳手中拳头一紧,这个花蝴蝶瘸腿烂脸了还这么招摇,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厉青岚,又惹了一个拓跋月!
李辰业突觉如芒在背,隔着薄薄的屏风,他都能感觉到对面青阳如刀一般的眼神。殿中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李辰业身上。他再次成为了场中焦点。
太子刚刚失去了一个佛莲,心中怅然。此刻见拓跋月突然请旨赐婚,一种幸灾乐祸又浮上心头,阴沉沉的面眸中,透出一丝畅快来。
“三弟,真是好艳福啊!拓跋月公主可是北邙第一美人!”
李辰业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坐在他身边的李辰霖,只觉一阵寒风凛冽,气温骤降了好几度。不自觉地拢了拢衣服。
“燕王意下如何啊?”
皇上在龙椅上高声问道。他原本打算在五皇子和六皇子两人之中选一个。燕王之前有那个所谓的婚约在,皇上自然没有考虑过他。
可现在,燕王没了婚约,他的所谓的未婚妻成了自己的庆妃。虽看不出燕王的神情,但到底皇上还是存了补偿之心。遂也有意成全。
李辰业一拱手,冷声道:“父皇,您忘了儿臣这条腿是怎么瘸的么?还有儿臣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父皇,就算全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儿臣也决不可能娶北邙的女子!”
殿中趴在桌上醉酒的拓跋宏嘴角扯过了一丝嘲弄。
皇上被李辰业这么一提醒,心头一愣。对啊,三朗在凉州吃尽苦头,这次北邙和亲他也一直持反对意见。还是自己逼着他不情不愿的当了这个接待使。
如此一想,当下也有些恹恹。对着那边还跪着的拓跋月温言道:“月公主,我大庸大好男儿多的是。五皇子和六皇子都很好,也都还没纳正妃。”
拓跋月没想到李辰业如此不给面子,说话这么决绝。又想起青阳今日施加在她身上的屈辱,心中对李辰业反而更加执着。
她腾的一声站起身来面带轻蔑:
“我北邙人崇尚武力,五皇子和六皇子看着如白面馒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本公主瞧不上!”
大庸高祖马上得天下,如今传到第三代,儿孙们也还都保持着尚武的传统。五皇子和六皇子虽生的白嫩了一些,但也弓马娴、熟精通武艺,只是有意识地学些风雅文人打扮而已。
此时听拓跋月如此当众诋毁,只觉面上无光。
五皇子平日里行为浪荡,是勾栏瓦舍里的常客,自诩是女人堆里的常胜将军。如何能受得了被一个女人这样鄙视。当下一拍桌案,忿而站起。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可嚣张的。”
拓跋月绕过屏风直接走了过来,叉着腰叫嚣到:“怎么?说你不行你还急上了。不服就和本公主比试一番,看看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