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宫位于凌云寺往西三十里。
山上树木繁盛,蝉鸣鸟叫,半山腰的行宫隐在林间,巍峨壮丽。温泉行宫虽以温泉出名,但却也是个避暑的胜地。
林间的知了声一日高过一日,青阳的伤渐渐好转,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今日,她已斜斜地靠在床榻上,喝了半碗汤药,此时正眯着眼睛看着红筱在那比划。
“小姐,那马车这……么……大!里面可以躺好几个人。奴婢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坐上燕王殿下的马车。”
“小姐,小姐,咱们住的地方外面还有一条小溪。等你伤好了,咱们晚上可以在小溪里玩水!”
“晚上在那边树下荡秋千,山风拂面,简直太爽了!”
“小姐,这里最出名的就是温泉,您还要带奴婢去泡温泉!”
红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她的眼睛还红肿着,此刻却只觉幸福得冒泡泡。
“好,我答应你。”
青阳心情很好,结结实实的又死了一回,现在再看到亲人朋友,看到鲜活的红筱,不禁感叹活着真好,这个时代也真好。
“夕山堂是行宫中风景最美之处,你既已好些了,不妨出去走走!”
李辰业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红筱立马收了声,抿嘴快步走到一边,冲着进来的李辰业行礼。
青阳微微抬头,这些日子她一直没见到李辰业,如今再见恍如隔世。
只见他不同往日窄袖劲装打扮,今日一身月白广袖,长发也不似往日全部束起,只在脑后松松的插了一根桃木簪,黑发倾泻披肩。端得是公子如玉,举止娴雅洒脱。
青阳不觉有些看呆了。
心中不禁感叹花孔雀确实有高傲的资本。纵使脸上戴着银白的面具,丝毫不减他的风姿绰约,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
如此谪仙一般的人物,若是露出脸来,岂不惊为天人?!
“那箭射中的是你的身体,不是你脑子吧。”
李辰业款款上前,伸手探了探青阳的脑门。
又见她愣愣的盯着自己看,两根手指在她脑门弹了个脑瓜崩。
“啊!你有病啊!”
青阳尖叫一声,捂住疼痛的脑门。又因牵动胸口伤处,“嘶”的一声惨叫出声。
红筱正要上前,只觉一道冰冷的目光斜射过来,抖了两抖,脚下打颤,忙不迭的退出来。
“会骂人了,说明已经好了。快些起来走走,免得烂在床上。”
李辰业转身就伸手扶起青阳。
这些日子,她天天在床上躺着,如不是知道她的伤势已大好,他都要怀疑这幅懒骨头出了其他什么毛病。
“不想出去,太晒了。”青阳懒懒的说道。
难得有这样的好日子,包吃包住,还没人管规矩,她还不得多躺尸几日?
可这话听在李辰业耳中,却有几分撒娇的感觉。要知道在此之前,青阳对他哪有一句好话?连每次见面都是板着一张脸。
当下心中一暖,宠溺的笑道:“都已是傍晚时分了,哪里还晒?我扶你去个好地方,你就知道了。”
青阳多日不曾下床,听了他有如此好去处,心中也不免期待。当下咬咬牙,撑在李辰业向她伸来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摸在手里肌肉健硕,触感雄厚。青阳顿感安全,放心的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他身上,挪下床来。
两人经历了一番生死,相互之间倒少了许多隔阂。
一个有意为之,一个也不回避。
当下两人心照不宣,搀扶着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青阳走几步歇一歇,李辰业倒也耐心,亦步亦趋。
“我家里可有来信?”青阳问道。
“老太太一切都好,你且放心,我叫齐六跟着回去的,他办事最是妥帖了。”
“那……”
青阳想问宁彦,自打醒过来,她就没见宁彦。要说两家的关系,宁彦也不能不管自己吧。可她瞧了瞧李辰业,问不出口。
“他也跟着回去了。”
“哦。”
青阳心下了然。
在这个男女大防的年代,自己和李辰业当日的情景之下,那个还敢和自己议亲。
好好的一桩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自己搞飞了。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要想再找一门如此诚心如意的可不容易。
“没嫁成如意郎君,你很失望?”
李辰业语气有些冰冷,宁彦黯然神伤的表情至今还刻在他的心里。
宁夫人和厉家老太太都是明白事理的,当日的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两家非常默契的不再提起儿女之事,只当相约出来游玩了一场。
“是挺失望的。宁家家世又好,人口又单一,再说宁彦长的也不错。”
青阳拿眼睛撇李辰业,见他一双眼睛隐晦不明。
“所以,你是为了这些?”
“这些还不够嘛?我和奶奶可是参详了很久的。”
李辰业突然笑了,刚才他还觉得气闷头晕,听着青阳这话,原来她是这么挑夫婿的,心下立时安心了不少。
“不过也没事,都中那么多世家公子,挑一挑总归还是能挑出一两个来的。”
“所以,你是有什么条件嘛?”
“我平生最喜好吃懒做,不喜与人争斗。”
“那何不考虑一下我呢?”
“你?”
青阳侧过脸,银白的面具在夕阳下一闪一闪,衣襟长带在晚风中飘扬,几缕黑发飘落在面具上,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撩拨一下。
是挺好的!
可惜,终究是别人的!
还是她最讨厌的厉青岚的!
“你就算了,我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别人的东西?”
李辰业声音骤然飙高,他天潢贵胄,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东西”!
青阳见他急了,忙转移话题。
“那日的贼人可有抓住?”
“没。齐五带着行宫的守军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撤走了。赵老三也死了。”
“是太子的人么?”
青阳被射了这一箭,心中愤懑。
“你为何有此一问?”李辰业很是惊讶,虽说自己也如此怀疑,但对谁都没有说过,毕竟死无对证。
青阳找了把椅子坐下,将自己对马场事件的怀疑逐一告知。但苦于没有找到直接证据,那几只老鼠至今都好好的关在笼子里。
“原来如此!”
李辰业长叹一口气,她养老鼠原来是为自己查案的。
“你只安心养伤,这些事情就不必操心了。放心,万事有我呢。”
青阳喘口气,胸口的伤口生疼,她倒是想啊。
可每次都被她遇见,也不知道司命这命簿上是怎么给自己编排的,太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