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艳阳高照,到了夜半就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青阳一夜睡睡醒醒,到红筱掀开幔帐的时候,两只黝黑的熊猫眼着实吓了红筱一大跳。
“小姐,您这是一夜没睡么?”
青阳只觉眼皮沉重。
昨夜睡梦中李辰业一身是血的倒在马场上,她跪在李辰业的面前,颤抖着取下了他的金色面具。
面具下,赫然是一张久违的脸。
李涵!
青阳已经六年没有见到李涵。
当初他们从战场上撤退下来,李涵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密林,尸骨无存。
原本自己已经将他的模样忘记。此刻却发现,原来一切都还刻在心底。
青年军官面容俊朗,棱骨分明,脸上还没有留下疤痕,还是她刚入军营时见到的惊艳模样。
只是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青阳触手皆是粘稠。
黏糊糊的血迹粘在她的手上,不再温热。
他泡在血水中,身体逐渐冰冷。
一个破空的震雷,青阳从梦魇中惊醒。
心中突然有种期冀!
自己在战场上被炮轰了个稀巴烂,却奇迹般的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那么?
如果?李涵?
有没有可能也有这样的奇遇?
可是想到自己遇到李辰业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种种观察。
应该不至于。
可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怎么就把他二人混在一起了呢?
还记得当初在边境,也是因为李辰业说了类似的话,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小姐!小姐?”
红筱见帐中的青阳一脸木然,魂游太虚一般叫不应,不禁急了。抓着青阳的双臂使劲摇晃,就差贴到她脸上了。
“红筱,宫里和燕王府可有消息?”
青阳弗一开口,嗓音沙哑得叫自己和红筱都吓了一跳。
“小姐,侯爷上朝还没回来。两位哥儿也还没回。”
那就是还没消息。
“清风岚苑呢?”
厉青岚作为李辰业的未婚妻,必然比自己更加着急,想必消息来得会快一些。
“那位昨日晕了半日,昨夜倒是安静。今早听说叫派了马车,刚往燕王府去了。”
青阳一个咕噜爬起来,在屋内一通乱翻。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封了院子,咱可是哪里也去不了。”
红筱以为青阳要出门,急忙回禀。
“昨天我带回来的那件血衣呢?”
昨日的战马实在疯得诡异,若是战马又异,那分析血衣上沾染到的马血或许能知一二。
“我扔在后院,马上去找来。”
红筱见主子焦急,一刻也不敢耽误。
青阳将那件血衣剪成一块一块,分别泡进几个带奇怪编号的碗中,等到那血迹溶解,又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笼子里的老鼠。
那几只老鼠还是红筱发动寿宁堂的人抓了一上午才抓到的。此时也被编上奇怪的编号,关在笼子里。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做实验。”
“什么?”
青阳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但如果她的推断没错的话,那马必然是被人下了毒了。
可是一盏茶过去了,两人盯着几个笼子眼睛都要盯瞎了,那几只老鼠还是活奔乱跳的,一点疯魔的意思都没有。
“小姐,我们在看什么?”
虽然隔着笼子,但看着这些恶心的家伙,红筱还是满身鸡皮疙瘩。
“不应该啊?难道是时间没到?”
青阳回想当时,马球也是打到了第三局,那马才发狂的。
难道还有什么延时操作?
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多想了。
青阳被困在寿宁堂不得出,此时的厉青岚却被堵在燕王府门口不得进。
“你看清楚了,这是厉侯家的大小姐,未来的燕王妃。怎么就不能进了?”
绿眉蹙着眉头。今日她们大清早就出门,巴巴的一路赶来,却被拦在了燕王府大门口。
本以为亮明了身份,燕王府侍卫至少进去通报一声。那曾想,那侍卫冷笑一声,高声厉喝道:
“成天跑到燕王府门口哭喊闹事的小女娘不知多少,不要脸到自封王妃的倒是头一回见。快滚!”
说着,门口两侍卫岑的一声就要拔刀。
厉青岚在马车上捏了捏眉心,雄伟壮观的燕王府,她今日不得入,它日她就要堂堂正正的被抬进去。
“走吧!去沈府。”厉青岚一脸不悦。
“是,大小姐。”绿眉冲着门口两位带刀侍卫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沈清浅昨日也着实被吓得不清,见厉青岚惨白着一张小脸,心中也十分不忍。
“妹妹,你放宽心。表兄吉人天相,很快就会没事的。”
厉青岚突然眼圈一红,两滴热泪滚落。
“听说昨日咱们走后,锦衣卫将西郊围了个水泄不通,马场上的人挨个审了遍。”
长公主殿下昨日被太后召进宫中,直至深夜方才回府。沈清浅自是比一般人知道的要多一些。
厉青岚今日也是冲着消息来的。
“可曾查到什么?”
“暂时还没有。偏巧昨夜又那么一场大雨,马场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那,那皇上怎么说?”
“锦衣卫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也没法表态。只说殿下之前就受过伤,体力大不如前,控不住惊马也是有可能的。”
“也不知殿下伤势如何了。”
沈清浅欲言又止。
昨日母亲回来就说,表兄这次伤势严重,又旧伤复发。可她看着已经如此凄惨的厉青岚,于心不忍。
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又伤心。
燕王府里,不同昨日的喧嚣,今日一切都静悄悄的。
带刀侍卫十步一岗,将燕王府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府内院,只留下齐五齐六等内卫伺候。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周斌仁昨日被人从同仁堂拖进燕王府,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此时,坐在李辰业床前打着瞌睡。
李辰业浑身上下被绑满了绑带,只露出一双眼睛,犹如一个木乃伊。屋内门窗紧闭,充斥着血腥味和药草味,沉闷地叫人有些窒息。
“周大夫,要不先去旁边的榻上睡会吧。”
齐六有些不忍。
“啊?哦,嗯嗯!”周斌仁睡得有些迷糊,抬眼看了一下四周,“我爹呢?”
“周院正已经回去了。”
“哦。”
周斌仁从地上爬起,身子半压在床沿上,已经麻木了,弗一起身,酸麻得呲牙咧嘴。
他接过齐六递过来的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终于有些缓过神来。
他定定地盯着床上的李辰业,昨日忙活了半夜,此时李辰业正安安稳稳地睡着,呼吸平稳。
只那一身的绑带,看着叫人心酸。
“哎!我说,这都一夜了,人都走了,您老人家也该醒醒了吧。”
周斌仁冲着床上没好气的说道。
“被绑成这样,你倒是动一个给我看看?”
低沉的声音从床上响起,李辰业睁开黝黑的眼睛,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一丝昨日重伤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