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岚回房洗漱完毕,又给膝盖上了药,才由绿眉搀扶着朝着湖心小岛而去。
往日站在湖边看这湖心岛,只觉湖面波光粼粼,那边风光旖旎,遗世独立。
而今,厉青岚走在蜿蜒曲折的白玉石板桥上,瞧着湖心岛越来越近,耳边听着那若隐若现的木鱼声响,慢慢的竟生出许多悲凉的意境来。
湖心岛上经年累月的燃着沉檀香,浸染的这春日里的花草树木都夹杂着一股些许朽木的气息。
几座楼宇隐在绿树花丛之间。
“大小姐,大夫人能见我们嘛?”绿眉在府中多年,听她娘老子说过一些大夫人的往事。
大夫人霹雳手段,治家甚严,对着奴仆动辄大打骂。是以,大夫人管家的那些年,侯府人人胆战心惊。
绿眉没有经历过那些往事,但光听娘老子的话,就不寒而栗。
如今,娇滴滴的大小姐还要上岛,她不禁为主子捏一把冷汗。
“是人都有弱点。只要拿捏住了对方的弱点,万事可成。”厉青岚今日有备而来。
“大夫人有什么弱点?”
“欲望,野心,贪婪。”
正因为大夫人有欲望,有野心,才会生出不甘。
只要她心中还有不甘,厉青岚就自信能够拿捏住她。
佛堂中,大夫人仍是一身青布素衣,跪在佛龛前闭目诵经。
“岚儿见过大伯母。”
大夫人听到动静,却并不回头,对着门外厉青岚充耳不闻。
厉青岚倒也不急,一步跨入佛堂,细细打量了起来。
佛堂内四壁空空,只供奉了一尊佛祖像,一张案几,一个蒲团,青灯黄卷。
简陋得仿佛是山中禅院。
“大伯母,这里这般朴素简陋,实在配不上您侯府夫人的身份。”
虽叫小佛堂,但内里空旷,屋顶高阔。厉青岚的声音在堂内回荡,显得佛堂更加的空旷寂寥。
“大伯母,您经年累月的求神拜佛,却不知佛祖是否听到了您的祷告?”
赵嬷嬷阴沉着脸,走到厉青岚身边。
“大小姐,佛堂简陋,实在招待不了您这样的贵客。请!”
赵嬷嬷一抬手,就要请她出去。
厉青岚在佛堂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跪在蒲团上的大夫人身上。
她背影佝偻,分明也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却看着十分老迈。本就不大讨喜的容貌,如今更是布满褶皱,叫人望而生畏。
“大伯母,您在这小佛堂苦修,为着侯府日夜祷告。可这侯府的荣华却单单便宜了别人。”
“听说,大伯父大把大把的好东西往寿宁堂里送。”
“你大伯父向来孝顺。”
“是吗?那怎么听说,那些好东西全都落了厉青阳的口袋了。”
木鱼声终于乍然而止。
厉青岚心道,果然赌对了。美目一转,再接再厉。
“那日老太太在寿宁堂设宴,可惜大夫人事忙没空参加。宴席上,大伯父可是对青阳疼爱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青阳是他的女儿呢!”
“那个小贱人,和她母亲一样狐媚子!”
大夫人将木鱼往案上一放,手中的佛珠快速捻动。
她这几日,只要一想起厉青阳那双眼睛,就食不下咽,寝不能寐。
奈何她却在这方寸之地,寸步难行。
“大伯母,您就甘愿看着厉青阳在侯府作威作福?说到底,这里是侯府,是您的地盘。”
“大小姐也不必拿话激我。说吧,你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大夫人跪在佛前,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厉青岚正色,往大夫人身后一跪道:“岚儿想求大夫人庇护。”
“庇护?”
大夫人愣了半晌,突然爆出一阵狂笑,脸上的褶子愈发的狰狞。
“厉青岚,你贵为侯府大小姐,又是燕王殿下的未婚妻。你居然求我的庇护?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嘛?”
厉青岚跪在地上,郑重一拜。
“大夫人,您见过跪着看人笑话的么?”
“大夫人,那日的情景您也看到了。老太太要打杀我。如今,我虽有与燕王的口头婚约,但孝期三年,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再说了,老太太原本就属意厉青阳嫁入燕王府。若是我再不争取,恐怕……”
厉青岚想到自己的母亲,软弱的柳氏只能任人拿捏。原本以为厉青阳已死,偌大的侯府,只有她一个待嫁的小姐。
这份尊荣绝对只属于她。
可如今,厉青阳回来了。老太太又是这种态度。
她瞬间充满了危机感。
“我凭什么要帮你!”
“就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厉青岚决心再赌一把。
“大夫人志向高远,出身显贵。却因当年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被老太太和侯爷困在这小佛堂十年。大伯母,您难道不恨吗?”
“恨?那又能怎样?他们一个是我婆母,一个是我夫君。”
“岚儿有办法让大伯母重掌侯府大权。”
“就凭你?”
“大伯母,岚儿在这侯府无依无靠,万事只能靠自己。如今若能得大伯母的庇护,他日岚儿嫁入燕王府,必投桃报李。”
“皇后薨逝,太子在宫中没有依靠。燕王殿下则不同了,他的母妃万贵妃圣眷正隆,主理后宫,殿下又深得皇上宠爱。若是岚儿能有更远大的前程,大伯母难道不想同享尊荣吗?”
大夫人的眼皮挑了挑。
十年了,她被困在这里十年。如今却被一个小辈如此点拨,真正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大夫人掀了掀裙摆,赵嬷嬷赶忙上前扶起她。
“你待如何?”大夫人此刻才睁开眼睛,认真地打量了眼前这个侄女。
生得确实妩媚动人,我见犹怜。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她这副楚楚动人的脸庞下,竟有如此狠绝的心思。
“寿宁堂那位她对我不仁,就休怪我对她不义。那日若不是大伯母所救,岚儿如今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
“你比我强。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份狠绝,也不至于被困十年。”大夫人点点头,原本她还不信厉青岚能在凉州做出那种事情。
如今她信了。
不光信了,她还信如此很绝之人,他日必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