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济一路将司马昭拖拽着,朝着城内走去,竟是一点颜面都没给他留。
司马昭此刻披头散发,浑身污泥,满脸的惊恐,成济仿佛拖拽着罪犯,心里对这位卫将军也没有半点的敬意。
司马昭有几次都险些摔在地上,成济也完全不理会。
马隆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
哪怕是作为陛下的头号武将,马隆也不敢如此对待司马昭,自己可以为陛下杀了他,却不敢如此羞辱。
再怎么说,这也是大魏的卫将军,宣文公的儿子,大将军的弟弟啊。
诸多校尉将领们看着成济犹如拖拽老狗那般拖拽卫将军,脸上的神色也是愈发的复杂。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此人还是高高在上,一副大魏主宰者的模样。
当司马昭被粗暴的拽进县衙内的时候,司马昭终于忍耐不住,愤怒的嘶吼了起来,“要杀便杀!!何以如此羞辱呢?!”
成济大怒,“到了这个地步,你有何颜面叫嚣?!”
他上前就在司马昭的小腿后踹了一脚,愣是让司马昭直接摔在了地上,站在不远处的羊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高柔!!给我出来!!”
司马昭大叫道。
成济正想要再次动手,曹髦却从对面的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成君,怎能对卫将军如此无礼呢?”
而看到走出来的曹髦,司马昭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曹髦,“你怎么会出现”
“卫将军,都到了这一步,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吗?”
曹髦摇着头,缓缓坐在了上位,他低着头,以一种俯视的视线来盯着面前的司马昭。
司马昭心里有些茫然。
高柔跟皇帝联手了?
“高柔呢?!”
曹髦再次说道:“您就不要惦记高司徒了,司徒公他老人家,此刻正在牢狱内,休息的很好,嗯,再过段时日,就可以跟着他的宗族一同上路了。”
“其他人也不要去想了。”
“卫将军,在您忙着平定河北叛乱的时候,庙堂里的大臣都已经被朕给拿下了。”
“郑冲,司马孚,王祥,荀顗,崔赞死的死,降的降。”
“就差您了。”
司马昭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他瞬间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大错,他错误的判断了庙堂内的情况,认定曹髦必输无疑,却没有想到会是曹髦获胜的结局。
故而,他的所有部署,都是围绕着群臣胜利的前提来布置的,而当获胜者是曹髦的时候,他的这些部署就全部失去了作用。
这一刻,司马昭所遭受的冲击,不亚于被文鸯所正面突脸。
看到瞬间瘫软下去的司马昭,曹髦很是认真的问道:“当初老丈人将大事托付给朕,卫将军为什么不愿意来找朕呢?”
司马昭只是茫然的看着曹髦,一句话都没有说。
曹髦摇着头,“也罢,卫将军且放心吧,朕是不会杀了您的,您今晚就好好休息吧,这温县,也算是您家的地盘了,明日呢,朕就带着您见见亲戚。”
“您也好与他们说个清楚,往后我们就放下成见,一同来对付外敌。”
曹髦对着一旁的张华说道:“安排卫将军去休息吧。”
张华赶忙答应,当即领着人去扶着司马昭离开了此处。
羊祜就这么看着对方离开,心里长叹了一声。
曹髦这才看向了押送对方前来的成倅。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的初次相见。
成倅实际上并没有他弟弟那般高大凶狠,他甚至比粗糙的成济看起来要年轻些,脸色要更温和些。
“陛下!!”
“哈哈哈,成君!起身,起身!”
曹髦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忍不住夸赞道:“因你们俩兄弟相助,大事方成!”
“不敢,不敢,陛下,此番是因为陛下的恩德,因为文将军的勇猛”
成倅可不敢贪功,他赶忙将文鸯所做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皇帝。
在场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成济哈哈大笑,“不愧是文将军啊,可惜我不在场,否则定与他一同前往!”
曹髦即使对文鸯的勇猛有一个预期,可此刻还是极为震撼。
历史上靠着冲阵惊掉司马师的眼珠子,如今是又靠着冲阵将司马昭吓得半死。
不愧是你啊!
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啊,要是放在军中好好磨砺个五年,这就是个全新的关云长啊!
曹髦估计,此刻的文鸯,在个人勇猛方面,在全天下大概都是独一档的存在了。
吴国和蜀国根本就找不到人来抵挡这样的猛将!
曹髦忍不住感慨道:“霸王之勇,今日知也。”
不远处的黄门官记录了起来。
曹髦时不时就要夸赞一下身边的人,而群臣听到后极为的开心,这是因为皇帝对他人的评价是要留在史书上的。
例如往后要给文鸯写个人传,就会提到,某年他立下了怎么样的功劳,皇帝对他做出了什么样的评价。
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也不只是局限在皇帝,名士能臣异人的评价都会被记录下来。
曹髦当即宣布了对成倅的嘉赏,结合他原先的诸多功劳,进爵封侯!
成倅激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在世家大族垄断官爵的时代,寒门和庶民出身的人能爬到上位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能在这个时期闯出来的贫苦者,那是真正的人杰。
成倅在出身不高的情况下,以四十岁的年纪能成为司马师的骑督,本身的才能定然是很高的。
后来司马昭讨伐诸葛诞的时候,曾让此人担任前锋,率领数万大军去诱诸葛诞出击。
只是因为他弟弟的事情,此人落下个族诛身死,没有再能有什么战绩。
封侯,就代表着他完成了身份上的转换,真正脱离了庶民,这是成倅在司马家麾下立下赫赫功劳都不曾得到的待遇,此刻刚刚投奔皇帝,就得到了这样的赏赐,成倅险些落泪。
曹髦不在意他们的出身,也不在意他们是否精通经学,立功者就该被赏赐。
成济更是开心,他觉得兄长这个爵位里有自己的一半功劳。
若非自己,兄长岂能有今日呢?
看着面前这对自己感激涕零的成倅,曹髦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成君?你擅长统帅骑兵,往后这凉州的大事,或许还要交给你嘞!”
在赏赐完成倅后,曹髦顿时看向了羊祜。
“让马孝兴做好准备吧,明日我们就前往大营,钟会那边可派人前来?”
羊祜赶忙说道:“钟公还不曾派人。”
曹髦皱起了眉头,“那就再等等他的消息,明日午时之前若是还没有他的消息,那我们就自己出发。”
“唯!!”
野王县。
钟会平静的看着远处的大营,看向了一旁的陈本。
“陈公啊,驻扎在这里的可都是您麾下的将士。”
“您可以安抚好他们吧?”
陈本的模样跟陈骞酷似,但是性格却截然相反,陈本严肃的说道:“我无虎符和将印,只怕他们不会再听从我的命令。”
“这好办,我这里有皇帝的诏令。”
钟会拿出了一封诏令,随即说道:“这次若是能成事,庙堂里大概还有您的位置。”
“若是失败了,那您就得跟我的兄长一般下场了。”
陈本板着脸,没有反驳什么。
他跟何曾不同,钟会派人去找他时,用的是他弟弟陈骞的书信,陈骞直接将洛阳内的情况如实的告知了陈本,让陈本勿要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做错选择。
陈本虽然跟弟弟有些不和,但是在得知洛阳内的情况后,果断选择跳反。
主要是因为陈本的黑料有些太多了,司马昭倒台之后,若是没有人护着,他是要出大事的。
陈本先前按着司马师的命令,在河北做了一点小事。
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不只是陈本,他的整个宗族怕不是都要遭受清算。
陈本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果断的,完全没有迟疑,他算是自主的前来帮助皇帝的,就是要戴罪立功。
钟会示意了一下远处,“那我们出发吧。”
“我们??”
陈本狐疑的看着他,“钟君要与我一同前往嘛?”
“怎么,觉得我不信任伱?”
陈本无奈的说道:“营中的将校,定然是被司马昭所更换过的,我此番前往,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他们也未必敢杀了我,只是您”
他没有明说,可钟会却知道他的意思,那些人就是不听陈本的号令也不敢杀了他,可自己对他们来说就是陌生人,保不准就有生命危险。
钟会不屑的笑了起来,“若是贪生怕死,还如何辅佐圣王呢?”
“倘若我今日死在了军中,自有为我讨要公道的人。”
“不必多说!且与我同去!”
陈本再次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心里忍不住感慨道:难怪你这个年纪就能爬到这个位置上。
当即,他们坐上了马车,朝着远处的军营出发。
野王因为与州县的距离较远,还不曾意识到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当巡视的甲士看到前来的队伍时,显得格外慌乱,迅速做出了反应,很快,陈本跟钟会就被他们团团包围。
陈本板着脸,走到了火把前。
“我是镇北将军!!”
“让校尉们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