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脸,在此刻却有了变化。
司马师原先对皇帝的评价有很多。
他认为这个皇帝鲁莽,聪慧,有胆魄,而如今,他又对皇帝多了个评价。
无耻。
合着你大张旗鼓的来我大将军府,是为了接收我的遗产??
看着面前瞬间沉默的司马师,曹髦再次说道:“丈人,我知道您现在依旧能出手重伤卢毓高柔之流,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这一步,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就算您现在将卢毓高柔等人全部杀了,又有什么用?”
“等您不在了,他们会卷土重来,而且还会比这一次更加凶猛,到时候,我们家不就危险了吗?”
“仲父真的有能力来面对当下这种局面吗?而且,仲父的身体也并不是很好,倘若是安世,他可以吗?”
“丈人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家上位,已然是不能,与其耗费这些实力来跟世家对决,您倒不如将这些都留给我,丈人若是将大业托付给我,我定然会领着他们对付这些世家大族,解决内忧外患,如此一来,倒也不辜负宣文公之志啊!”
听着曹髦如此正义凛然的话,司马师久久不能平复。
“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
司马师下令逐客。
曹髦再次说道:“丈人还是再想想吧,这对我们都没有坏处,我与安世乃是至交,等我把持了庙堂,就可以在暗中行废立大将军之事,拥立他为大将军!”
司马师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陛下请回吧!!”
曹髦有些不舍,他还想多拖延些时日,多给大将军上点强度,早日送大将军离开。
他索性又爆料道:“对了,大将军,高柔已经开始对我出手了,想要劝说太后,将我囚禁起来,往后想见您可能就不容易了,这件事也希望大将军能费心,帮我想想该如何解决!”
“小婿告退!”
曹髦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内屋。
司马师还活着的时候,曹髦是不会跟他们结盟的,他信不过司马师,谁知道如今的司马师不是在装病呢?
若是自己现在跳出来为他跑前跑后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背刺。
司马家没有信誉可言,不能当盟友。
曹髦不想结盟,只是等司马师死后,去继承他的遗产,谁说只有儿子才能继承遗产呢?女婿不行吗?
他想要司马家为自己所用,这并非是以联盟的方式,而是以君臣关系来进行。
换句话来说,这厮就是想要把持司马家,拥立傀儡大将军,然后权倾朝野。
想要当司马师的人不只是有高柔,卢毓。
曹髦也想当!
走出内屋之后,当即就有侍卫走进了屋内,司马昭等人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外等着。
“仲父”
曹髦笑着走上前。
“丈人的情况我也看到了,您要多照顾他,勿要让他起身,要时常陪在他的身边我会常常来看望丈人,帮助他早些康复!”
听着曹髦的话,司马昭不可置否,只是点着头。
司马昭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吩咐道:“你送送陛下,我还要去陪着你伯父。”
曹髦大手一挥,“无碍,我去看看丈母和孩子,仲父且去忙,稍后再来找您。”
司马昭走进了内屋,司马炎看到父亲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我一直都想去找陛下,奈何,父亲不许!”
司马炎抱怨了起来,“他不许我出门,派了十余个甲士跟着我,这朝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闻是群臣趁机谋反?我询问身边的人,却也没有人告诉我。”
曹髦示意司马炎跟上自己,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仿佛他才是这府邸真正的主人。
“安世啊,丈人病危,群臣这是在争夺他的位置啊。”
“大将军之位,多吸引人啊,连高柔那样快要入土的老人,此刻都活蹦乱跳的,双眼发红。”
司马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曹髦继续说道:“这都是因为我年少,群臣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都想着要争夺权势,扰乱庙堂”
司马炎也有同样的苦恼,“唉,谁说不是呢?”
“我每次跟父亲询问大事,他总是说我还年幼,会坏了他的事情,不肯告知,身边的人知道父亲的话,也不肯告诉我,我总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也看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司马炎看起来有些茫然。
曹髦严肃的说道:“他们是在忙着匡扶社稷!”
“尽管朝中奸臣势力庞大,可是大将军从未想过要退让,此刻拖着病体,也要跟这些人死斗!”
“安世啊,在这种时候,你可勿要给你伯父添乱!不可坏了他们的大事!”
司马炎赶忙点头,“我明白了。”
“我儿子是住在哪里?”
“啊??哦我来带路。”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院落,这里是羊徽瑜所居住的地方。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曹髦跟司马炎一同走进了院落内,当即就有人出来迎接,领着他们走进了内屋。
屋内的人并不少。
一位妇人坐在上位,神色和蔼,正是那羊徽瑜,她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皇帝,眼神很是明亮,看不出半点恶意来。
而司马妜此刻正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却是在大声的讲述着自己这些时日里的事情。
在司马妜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孩子。
看这孩子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司马昭的亲儿子,长得跟司马昭很是相似。
曹髦也是在一瞬间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司马炎同父同母的堂兄弟司马攸。
还不等其余众人反应过来,司马攸就先朝着曹髦行了礼。
“拜见陛下!!”
“起来吧。”
曹髦笑了笑,又瞥了身边的安世一眼,嗯,难怪安世会觉得如此不安。
曹髦主动拜见了羊徽瑜。
羊徽瑜是初次看到皇帝,在看到曹髦的时候,她眼里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是个这般英武的孩子,长得真俊。
司马妜大概是没想到曹髦会过来,依旧是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曹髦。
曹髦却看向了她怀里的小家伙。
“平?是你吗?”
小家伙看起来有些害羞,看到陌生人,顿时将头藏在母亲的怀里,不敢说话。
曹髦笑了起来,对着司马妜说道:“且坐下来吧,勿要累着了。”
“一家人”就这么坐了下来,围绕在羊徽瑜的身边。
羊徽瑜率先问起了曹髦在皇宫内的情况,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曹髦也是如实回答,没有什么纰漏。
司马攸却偷偷拽了拽司马炎的衣袖。
“兄长,陛下怎么来了?”
“是来接伱进宫当宦官的。”
司马炎说着,司马攸白了兄长一眼,嘟囔着嘴巴。
曹髦跟羊徽瑜交谈了片刻,又将郭平给骗了过来。
“阿平啊,你在这里过的还好吗?”
“好。”
“那你想念你母亲吗?”
“想。”
“那要不要跟我们去住啊?”
“好啊!”
郭平大喜,又说道:“谢谢大兄!”
曹髦抿了抿嘴,提醒道:“要叫阿父。”
郭平有些惊愕,他再次打量着面前的人,“可是我已经有父亲了。”
“你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委托我,让我照顾好你,所以啊,你得喊我阿父,知道了吗?”
“可是你没有胡须”
郭平盯着曹髦那光滑的下巴,曹髦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说当阿父的就一定要有胡须呢?”
羊徽瑜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妜,司马妜也很惊讶,不明白曹髦到底想做什么。
曹髦看向了羊徽瑜,“丈母,我想将平接到皇宫里,让他跟着我们住上一段时日,虽然您照顾的也很好,但是毕竟孩子还小,也需要父母在身边”
羊徽瑜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终是妇道人家,这件事啊,还是得听你丈人的,你丈人很喜欢这个孩子,多有不舍,你若是就这么带走了,他肯定是不开心的。”
司马妜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羊徽瑜,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马炎却拍着手,“就该如此!就让这小家伙去皇宫里吧,往后召见名士,还可以让他出来露个面,让名士们给他点评一下!”
司马妜心里一颤,赶忙说道:“平哪有那般才能”
“这要什么才能啊名士们都是这般,互相吹捧而已,全无实才,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定然让他年少成名!”
听到哥哥的话,司马攸惊呆了。
“兄长,岂能这般轻视天下名士呢?”
“你懂什么?!你才见过多少名士?!”
司马炎严肃的说道:“勿要被那些人给欺骗了,你要记住,这些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被兄长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司马攸很是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羊徽瑜的眼里再次出现了惊诧。
司马炎居然都有了这般长进?
曹髦笑着说道:“正如安世所说,在皇宫内,平迟早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