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儿沉默片刻,想起来爹爹嘱咐过的话:
都道冯止从一介衙役到如今游击将军,是以战功发家,但能打的人多了去了,还没见到半年之内能连斩两名贼渠的,这些年蜀将有罕有人做到过。
香儿,此人深不可测,每一步都踩在点子上,现实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发展,你是不可能看透他的想法,不论要你做什么,只管答应下来。
你虽是女儿家,但你的本事为父知晓,但你心直口快,在冯止面前要三思而后言,切记切记。
下定了决心,后撤一步,也如同文南湖一般,跪下说道:“属下听冯将军安排,这就准备去招人。”
冯止阴沉的脸色突然放晴,赶忙扶起来柳香儿说道:“柳姑娘想通了便好,不瞒你说,你若再晚一会答应,本将已经想好把你卖给谁了。”
“冯,将,军说笑了。”柳香儿咬着牙说道。
“不错,没有顶嘴,看来适应角色很快,你快人快语我不怪你。
本将看中的是你有手腕,也够狠辣,以后你就是我天府商帮的青司东家,你去了成都府会详细跟你说。
在这些流民百姓中,着重挑一些原来的大户小姐,他们更容易培训,也干不了苦活,容易接受这差事。
其他的洗漱好你能相中的都可以要,在成都府高档青楼把仙竹阁挤走,中档和低档也都要做,品相差些也是无碍。
青楼名字你自己去想,结果是提起成都府,不管有多少银子,只知道去一个名号的青楼就可以。”
冯止说完,甩开大步子就离去,没几步折回来说道:“对了,你听说有人建生词,位置在哪,本将叫人拆了去。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这遂宁,本将能救下来,但是还是纵容流寇给破了,所以本将不配。”
冯止吹着口哨离去,心底还剩下一丝怨气的柳香儿,从头凉透到脚,心底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
入夜,冯止燃起了油灯,开始处理今日白天各个把总记录的城内民众情况。
铁匠、马夫、大夫、裱糊匠都是他安排着重记录在前几册的人,经过他的审核后,会安排这些人重操旧业,开始为彭州营这台战争机器服务。
冯止伸了个懒腰,目光瞥到最后一本,一般他都没时间看这最后册子上记录的是什么,今日要事安排好,心情不错,便打开看了看。
游方、无赖都在这上面记着,冯止摇摇头,对于这些人,他打算让他们自行解决生计问题,总之他的手底下不养闲人。
突然间看到一个名字,年龄四十七,名叫吕庆茶。
“按摩,修脚,他娘的,我对这些战兵会不会太好了?刘祚昌,去把此人给我找来。”
冯止吩咐下去,继续看向别的册子,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废柴里头再拔出来几个“将军”。
城内露天的一个草棚内,蛐蛐声不时的响起,吕庆茶一巴掌呼在自己的脸上,嗡嗡的蚊子声消失。
他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婆娘死了,娃丢了,对以后的日子也没了啥盼头,要说自杀吧,又没这个胆子。
告示上说了再发三日粥就停止,想着明后日再蹭顿粥喝,吃饱饱的便去富庶点的地方,再去讨口饭吃。
“铿铿”一队亲兵从远处跑来,已经在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显示出强烈的不满,但还是没人敢说出来。
“吕庆茶可是在此处?”
听到喊声,吕庆茶吓了一跳,从草堆上滚了下来,没想到大半夜官军会来找自己,是应不应呢,官军来找肯定没什么好事吧。
正在纠结之间,刘祚昌已经站在他面前,“为何不应话?”
吕庆茶连连作揖:“小老,小老害怕,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言语,不知官爷怎的知道小老在此处?”
“少废话,听到喊名字直接滚下来,当吾等眼瞎不成?赶紧跟咱走一趟!”
“娘嘞,原来光去那大户人家,还头一回进衙门,原来里头长这个模样。”
吕庆茶正默默想着,突然大叫一声:“啊!这这……”
“少啰嗦,又不是你的脑袋,害怕个锤子,冯将军在前面等你。”
此刻已是夜半时分,但暑气依然强烈,加之潮湿的气候,冯止的汗衫都能拧出水来,门外报信道:
“冯将军,人带来了。”
“带他进来。”
经过了搜身,确认这个小老汉没有任何威胁,刘祚昌与他一同进入。
地上正摆放着一个水盆,热气腾腾的冒起来,冯止坐在梨花木凳上,开口说道:“吕先生对自己手艺作何评价?”
吕庆茶扑通一声跪下,本就已经直不起来的腰更是频频起落,连连磕头:“冯将军,小老会的都是些旁门左道,保证明日不再占用公家饭食,绝不再蹭粥喝,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冯止知道此人是误会了,打了个眼色,令刘祚昌将其扶起来,用和蔼的语气问道:“老人家,放心,你的性命无碍,回答本将的问题。”
“啊?哦哦,小老打小没别的能耐,就跟着师傅学了点伺候人营生,就拿这修脚按摩来说,从来都是挨夸的份,遂宁的马老爷就经常叫小人去,说小人手法最是舒服。”
“可曾觉得此行下贱?”
“下贱?呵呵,小老干的就是这下九流的营生,赚的这个伺候人的钱,把主顾服侍好了,没准能多给几个赏钱,多吃两口饱饭。
平常受的白眼多了,也就觉得没啥,谁叫咱就是吃这碗饭的。”
冯止点点头:“凭手艺吃饭,不丢人,来,让本将感受一下你这手法。”
“啊?这……好嘞。”
一干起来老本行,吕庆茶觉得也没那么紧张了,熟练的找到涌泉、太白、太冲三个穴位,通过揉、捏、搓、挤开始按摩起来。
由于担心安全问题,并未准备修脚刀,吕庆茶丝毫不管脑门上的汗珠,一心只想把自己按摩的手艺全部展示出来。
多日来的劳累仿佛在这一刻得到缓解,冯止眼皮不断打架,昏昏欲睡。
而刘祚昌则是默默站在了吕庆茶身后,手一直放在刀柄上,时刻戒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