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特·海因里希,是的,这就是库尔特的名字。
现在,他有一个任务需要完成,这个任务非常重要。
他是在一种全身被水包裹的感觉中,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正浸泡在大海之中。
库尔特奋力向上游去,直到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太阳的光芒温暖的照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身上依旧非常冰冷,库尔特重获新生的那种感觉,却没有因此消失。
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漂浮在海面上,不远处就是一艘独木舟。
那是一艘平底独木舟,底是平的,或接近平底。
库尔特费了点儿劲,让自己坐进了独木舟之中,船桨正静静地飘在他的手边。
划船的时候,库尔特努力寻找着陆地的踪迹,但没有一丁点儿的收获。
他就像是一个人,在茫茫无边的海洋之中,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陆地。
“记住你的任务,完成它。”
中年人的声音库尔特依然还能记起,只要他愿意回想,就总能想起来,
“等到你完成任务,我们就赐予你自由。”
可无论他如何回忆,库尔特依然还是无法记起母亲的脸,他只能简单的哼唱着自己曾经学过的歌: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
永远难忘记”
好吧,其实没有歌词,只是简单地哼着这首歌,甚至于只有一个开头。
因为库尔特根本听不懂歌词,他也完全不关心歌词是什么。
身为一个莱茵人,库尔特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带着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傲慢。
这似乎是天生的,又或者是环境产生的影响,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库尔特当然知道莱茵帝国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位弱小的画家。
库尔特此行的任务,便与这位画家有关,他需要在对方进入啤酒馆之前动手。
但是,库尔特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陆地对他来说似乎有些过于遥远,任务对他而言似乎更为遥远,而他眼下更紧要的自然应当是“靠岸”!
这必然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当然是一件紧迫的事情,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必须解决的事情。
除非,库尔特打算在这艘独木舟上,就此了却余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五个字就能形容库尔特接下来的人生了,“江海寄余生”。
可惜的是,当然,库尔特并不打算这么做,他不想困死在这艘独木舟上。
只是独木舟上又没有地图,入目所及的又都是海水,眼下似乎真的处于一种困境,且竟然真的好似没有生路可言一般。
“快想想吧,库尔特,快想想应该要怎么做。”
随着太阳逐渐落下,慢着,太阳是从西边落下的,库尔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我应该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划船,比如东方。”
是的,库尔特朝着背离太阳下落的方向划船,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迷失方向。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库尔特并未感到饥饿,也不感觉口渴,更没有困顿的感觉。
就仿佛他体内充斥着一种能量,能让他摆脱那些曾经困扰着他的东西,让他可以专心致志于自己要做的事情。
而不必因此分神。
这是一种多么特殊的“天赋”,不过库尔特也确实记得,那个老者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会为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它们能让你更好的完成任务。”
从始至终,那个年轻人都没有说过话,只是带着一种库尔特陌生的笑容。
不,他不应该对那笑容感到陌生,那个男人动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是这样的。
尽管他之后看起来似乎很慌乱,就好像他根本不想这么做一样。
又或者,是另一个人借着他的双手,完成了那件事情,杀死了库尔特的母亲。
库尔特没有停下划船的动作,他脑海里依然记得任务的内容,母亲的脸庞依然模糊不清。
那是模糊的景象,那是库尔特始终无法看清的景象,无论他有多么努力。
因为再用力,他就会从回忆中回归现实,并猛地睁开眼睛。
但那不是做梦,库尔特对此非常确定,那并不是做梦,他甚至肯定自己根本没有睡着。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人如果睡着了,意识不可能这么清醒。
是的,库尔特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清醒梦,做梦时其实是可以保持清醒状态的。
库尔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做梦了,但其实他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
当然,这些和现在的库尔特,暂时都没什么关系。
他想要寻找陆地,他想要完成任务,他需要在那个画家进入啤酒馆之前动手。
库尔特当然知道那一位弱小的画家,他在啤酒馆里目睹了什么。
事实上,很多人都了解那位弱小的画家,当时的道夫不仅要接受梦想的失败,伴随而来的还有家庭上的打击,他的父母相继离世。
显然,道夫为了画画什么脏活累活都做,可家里的积蓄还是一分都不剩了。
大萧条席卷了整个莱茵帝国,这时的道夫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提去追求梦想了。
就在自己已经吃不饱的情况下,道夫又看见了啤酒馆的老板将卖不出去的牛奶倒入河中。
觉得自己饱受摧残和不公的道夫,就这么走上了一条疯狂的道路,并在这条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就像道夫说的那样:
“我已证明我的想法,我证明了其他人和我是相同的。
只需要一个糟糕的一天,最理性的人也能成为刽子手、屠夫。
而这也就是这个世界与我的距离,一个糟糕的一天。”
库尔特脑海中想着这句话,他当然记得这句话,他是在医院里看电视的时候,知道的这句话。
是道夫的演员说出的这句话,但其实道夫根本没说过这句话。
就好像如果你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就可以说是某个名人说的一样。
毕竟名人说过那么多话,谁又能真正的知道他们到底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
不过,发生在啤酒馆的事情,以及父母的相继离世,对于道夫来说,确实可以说是“糟糕的一天”。
这也难怪后来他会那么对待那位啤酒馆老板,那是一个小圆脸的男人,皮肤略黑,长相一般,不过眼神中带着一种精明。
笑起来,也很让人“亲切”,就像是一种公式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