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也确实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战马很不一般。
明显不是这样的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能拥有的!
那也就是说,此人的话,至少有六七成可信的。
“时间上可不允许官爷这么迟疑,他们中有人受伤严重,要是让王大帅手底下的人发现他们逃脱了,那发动人来追……”
“狗日的!你要是敢骗你祖宗……”
“那就让我不得好死!”贼人完全不在意地一笑,双腿一夹,胯下的黑旋风就已经驮着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走!”
领头的官军也知道眼下不是迟疑的时候。
上百骑,每一骑的马蹄上,都包裹了厚厚的一层麻布,战马的嘴巴,同样是用麻布包裹了起来。
如此一来,战马奔跑的时候,就可以将马蹄的声音遮掩许多。
也不用担心战马忽然叫起来,发出声音引来敌人。
众人顺着干涸的河道一路奔马,只是盏茶时间,果真就看到了前方有密密麻麻一群人,正在夺命而逃。
葛三炮发现骑兵的时候,人家都快要贴到脸上来了。
他几乎吓个半死。
可没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他又觉得难道这就是接应自己的人?
“葛三炮在不?”
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葛三炮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狗日的吴老狗,你咋才来呀!”
马背上,先前那个和王左挂手底下反骨仔谈判的人听到这话,笑骂着下了战马。
看着走路都要人搀扶着的葛三炮,这人笑骂道:“格老子的,我带着人冒险来救你,你就这样欢迎?”
葛三炮被他弄到了马背上去,身上的伤口疼的葛三炮倒吸好几口凉气,他伸手拍了下吴老狗的肩膀:“那我换个口气。”
吴老狗笑着:“老子听着!”
“我的亲,你咋才来呀!”
“哈哈哈……”
众人都被逗笑,到了这一步,完全就已经相当于是逃出生天了。
队伍是在第二天正午时分回到牛家村的。
负责看守俘虏的人发现战俘跑了,就在当天晚上。
只是,恐惧情绪交织之下,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上报给王大帅,一群人的脑袋都要落地。
所以,这十多号人一合计,天没亮就跑了……
于是,王左挂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三天的清晨……
至于他知道自己的战马黑旋风也不见了的时候,那就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
暴怒之下的王左挂,连续砍了十来个人的脑袋,方才平息心中怒火。
这种做法的直接效果,就是吓得当天晚上跑了几百人……
义军很多的时候,真的像是李定国说的那样,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真正能打的,却没几个。
最后,暴跳如雷的王左挂忽然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再这样发怒砍人下去,肯定会出大事儿。
于是,王左挂亲自下令改善军中伙食,提升军中对于普通士兵的待遇。
这才让已经有些不对劲的王军瞬间稳住了。
李定国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暗叹自己错过了一个绝妙击溃王左挂大军的消息。
只是,这对于躺在一边上的葛三炮而言,却觉得无所谓。
曹变蛟也觉得无所谓,他刚刚收到洪承畴手写的军令,着他统率两千人马,立刻南下前往肤施。
这边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
李定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队伍刚刚动身的时候,曹文诏的亲兵送来了一份书信。
李定国和曹变蛟两人看完之后,才知道左良玉这家伙身边居然有一个锦衣卫。
这人悄悄地把洪承畴围而不攻的事情上报给了远在肤施的那个大太监。
大太监一怒之下,当然不只是怒了一下那么简单。
左良玉和其他一些关宁军的将领收到了越级下发的军令,直接跳过了洪承畴,就对米脂城发动了进攻。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军队里就藏着一个太监!
反正这种操作在所有人眼中看起来都是神经病一样的操作。
可大太监的命令下达下来的时候,谁也不敢不遵从。
于是,洪承畴也只能被动下令,大军发起全面总攻。
李定国朝着米脂城的方向撒了一泡尿,以此祭奠自己死去的童年时光。
两个便宜爹当然不会死在米脂。
但是米脂今天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炮声,把李鸿基和张献忠两人从美人香香的怀里惊醒。
披上铠甲,人刚刚到街道上,都还没到城楼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被炸成碎片的己方士兵,打着旋儿的从城楼上落下,掉在城里的空地上。
官军的炮弹就像是不要钱似得朝着米脂城楼上倾斜而下。
虽然米脂城自从开战之后,城墙已经经过多次加固,甚至堪称一座山!
可是,官军如此疯狂的炮火,完全压得城楼上的义军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爹!爹!”
到处都是震天动地的轰炸声。
张可望忽然带着一队兵马冲到了张献忠面前,抱拳道:“爹,我带人冲出去和官军杀几个来回,不然再让他们这样轰下去,城就要破了!”
“下马,回营!老子还没死呢,真要出去拼命,那也轮不到你!”
张献忠怒斥着。
这时候,街道上又来了一彪人马。
不是别人,正是李过。
李过奔马上前来,看着张可望灰头土脸的离去,正觉奇怪的时候,就听到张献忠对李鸿基道:
“李老哥,眼下这般情况,官军是要逼迫我们出城一战?”
“米脂守不住了,得另谋出路,官军这么些天在外边苦熬,想来路上一定埋伏好了兵马……”
看着李鸿基脸上的迟疑之色,张献忠嗤笑一声:“困顿此城,必死无疑,抛弃此城,往外杀出重围,尚且有一线生机可言!”
“一个时辰之后,我准备从东门出城,老哥哥若是有意,你我两人兵合一处,找准一个地方冲杀,活路就在脚下!”
丢下这话,张献忠也不再看李鸿基是什么表情,驱马领着身后的人,就离去。
“叔父!”李过驱马上前。
李鸿基稍作沉吟,点头道:“而今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过儿,去传令,全军在一个时辰之后,集结在南门,准备突围!”
“啊!叔父,真不要米脂城了?”李过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舍。
“这是要不要的问题?这分明就是守不住的问题!”李鸿基神色复杂:“拿得走的东西就拿走,拿不走带不走的东西,烧了,砸了,也不留给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