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行雨硬气得快,怂得也快,他重新爬回坡顶,窝窝囊囊地跟着贺雁知继续往前走。
贺雁知就像是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靠着自己在雨林多次追捕毒贩的经验,循着线索又跑了一个多小时,唐行雨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可也不敢随意停下来,只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时不时打量着贺雁知,像是在看一个不知疲惫的怪物。
经过了一早上的急行军,贺雁知发现简胡杨果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本的路线上,还抱着一截树干顺水飘了几公里,重新踏入林内不见踪迹。
贺雁知也没有着急,检查完那截被带上岸的树干,就在乱石滩上找了个地方来歇歇脚,唐行雨露出了谢天谢地的表情,一屁股瘫在那里就不动了。
几颗野果突然砸了过来,有的落在了他身上,有的滚到了地上,唐行雨下意识抬头,看到贺雁知坐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一颗一看就很好吃的果子,但是她没有吃,只是静静地盯着流淌的河水,像是一尊缄默的雕像。
唐行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此时她身上的气息有些沉郁,也有些哀伤,可是这些负面的情绪并没有令这个警察变得脆弱,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锋利的寒意,连那金色的日光都没能将其融化,平白替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
贺雁知是他以前接触不到的一类人,正义,理性,悍然无畏,这些是唐行雨嗤之以鼻的东西,可是当他靠近这类人的时候,他的灵魂都情不自禁发出几声嚎啕,卑怯地缩在躯壳的深处,唯恐被那份刀锋般的光芒杀了个片甲不留。
人性之罪恶,人性之光明,原来真的可以这么极端。
唐行雨急促地收回视线,用活动受限的双手艰难地把野果举到面前,掩饰般地啃了起来。
可惜几颗野果填不饱肚子,唐行雨又把渴望的眼神投到了河面上,水下有鱼儿在游动,带起的涟漪在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
“警官,我去给您抓鱼吧!”他讨好地冲贺雁知笑了一下,“我这回一定能把鱼带回来,到时候您赏我两口就行了!”
贺雁知上回就是在他抓鱼的时候袭击他的,唐行雨不仅没捞到鱼,还平白挨了一顿揍,顺带惹来了简胡杨嫌弃他废柴的眼神,但是现在他的小命都被捏在贺雁知手里,哪里还敢暴露自己的怨气呢?
贺雁知没说同不同意,只是问:“他接下来会往哪走?”
这个“他”指的是简胡杨,唐行雨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了,“这……”
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昨晚唐行雨刻意塑造了一个知情但嘴严的形象,这时候就难免有几分后悔了,因为他看得出贺雁知更想把他带回去接受审判,而不是就地将他处决,假如他没有背上毒贩子的马甲,说不定贺雁知对他的态度也会好一点,不至于时时刻刻用防备亡命之徒的手段防着他,还有意无意地折腾他……
想到这里,唐行雨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跟那群毒贩子没关系,顶多算是误上贼船……”
贺雁知突然嗤笑一声,“没有关系?”
唐行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坦白,被她这么一笑,就有点恼羞成怒了,“我不想说的时候你就在那里恐吓我,我老实交代的时候你又看不起我,你们这些警察……”
贺雁知敛去唇边讥诮的笑意,任由寒冰覆盖上了她的眼眸,“从你踏上这条船开始,每一颗打出来的子弹都跟你有关系。”
唐行雨顿住,满腔辩言都被堵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