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的分其实并不高。
五百分在三陵省已经是十万名开外了。
接下来的几天,关家一直都在给关雎出谋划策,最终一致觉得:云涯大学是个很好的选择。
关雎这分数是可以报考云涯大学的一些专业的。
再加上离家近,倒也不怕没人照顾。
可是关游却沉默了。
“我看池昭市也有一些和云涯大学差不多的学校,为什么不报那边?”
世界很大,并不仅仅只有云涯市。
关纪堂沉思,作为一个高中班主任和一个女儿的父亲,他所考虑的并不比关游少。
关雎去云涯大学的好处和坏处很明显,好处是离家近,不用担心不习惯;坏处则是会一辈子被锁在云涯市。
可是去外地,甚至是去外省又真的好处更多吗?
关纪堂曾听过不止一个毕业学生说过。
“去了外地上学就很难回来了。”
为何,如果是国内最顶尖的学府也就罢了,其影响力和知名度可以覆盖全国,可是关雎这五百分能去的只能是一个普通院校。
普通到只在本市或者本省能得到认可。
那时如何回来?
就更不要提生活上的不习惯了。
“池昭也是省内啊,而且还是省会。”
“可是关雎如果去了池昭,谁能照顾她?”
关纪堂皱眉,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
知女莫若父,他大概知道关游是如何想的了。
她想和妹妹去一个城市。
姐妹二人关系好,对于父母来说自然是乐意见到,可是也不应该因此而无理取闹。
“我可以!”
关游沉默片刻后说道。
“你们不就是不放心关雎一个人去上大学吗?”
“你们不在一个学校,你如何照顾得了,你真确定你们上的学校能离得很近吗?”
有的学校或许只是隔了一条街,但有的甚至在不同城区。
而据关纪堂所知,三陵大学周围并没有什么适合关雎去的学校。
“无所谓,实在不行,我就和她去一个学校!”
去一个学校?
关游可以吗?她当然可以,其实早在高考结束后,她经常跑虹桥学院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关雎没考好,她就一块去虹桥学院。
她的分数很高,高到只要是关雎可以去的学校,她都可以去!
而此言一出,客厅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关纪堂声音提高,可以说,这是其第一次在两个女儿前有这幅神态。
三年,三年的刻苦学习才换得来的分数,明明更好的大学近在咫尺,结果关游说不去就不去了!
一边是顶级高校,一边是普通本科!
“哎?小点声!”
林月晚见情况不对,站了出来,一边安慰丈夫,一边以眼神示意关游服一下软。
“学校差点怎么了?高考又不是决定未来的唯一因素,我可以考研,可以考公......我可以做到很多!”
但关游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那种。
她这是下定决心了!
“要不,还是我自己做决定吧!”
关雎也被突如其来的箭弩拔张所吓到,赶忙开口。
这一刻,她其实很难过。
如果自己再多考一点分就好了。
可是一年的时间,她确实尽力了。
她清楚地记得,这一年写过多少卷子,用完过多少只笔。
然而这只是她的一年,关游又何止一年?她可是一步又一步地走到如今,真真切切地经过寒窗苦读。
关纪堂的生气并非没有道理。
那关游呢?她也是一个快成年的人了,她同样有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一个人去大学,更不想关雎孤零零地再去另外一个学校。
早在一年前,她就和关雎约定了,要一起去上大学!
是她先说出口的,自然也应该由她来实现!
既然是一起去,那至少也得是一个城市!
“爸,你不也在班上说过,填志愿得由我们自己决定吗?”
关游也知道关纪堂无法接受,因此,她放缓了语气。
“你!”
关纪堂气得浑身发抖,怒而指着关游道:
“行,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打算一辈子跟你妹妹在一块了吗?她又是否真的会永远跟在你身边?”
两个问题被说成一个问题,很显然,关纪堂已然是气极。
“够了!”
林月晚看不下去了,她呵斥住关游开口的欲望,对父女三人道:
“志愿这事,今天先别说了,你们再好好想想!”
距离志愿的填报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们冷静下来,而不是寄希望于现在这种双方情绪激动的时候!
“哼!”
搞笑的是,这个时候的父女二人动作却出奇地一致,纷纷冷哼了一声,面色皆难看无比。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水族箱内咕噜咕噜的气泡跃出水面,宛如水被烧开了一般。
内心极为煎熬。
“姐,要不算了,我可以去找你的......”
平心而论,关雎还是很希望和姐姐一块上下学的。
“那你想去池昭市上学吗?”
林月晚用眼神瞪住关游,对方眼神平静,而林月晚已对关雎柔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
房间内微不可察地响起几声叹息。
关雎想去池昭市。
一直处于“局外人”的沈禾看得很清楚,一晚上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不合适。
但她也不由得思考,如果自己是当事人之一会怎么做?
整场矛盾看下来,似乎都只是关游的无理取闹,似乎只要关游照常选择学校,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可是这看似“为关游好”又真的是为她好吗?
她不是关游,她并不知道;关纪堂也不是关游,他同样不清楚。
“关游,你好好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经过短暂的调息,关纪堂沉声问道。
“我想和关雎一块上学。”
“为什么?”
很不知所谓的一个问题,‘想’就是‘想’,并没有太多为什么。
但如果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羡慕过其他一块上学的姐妹?大概是不放心关雎一个人在学校?又或者是她不想一个人去学校?
情绪就是这般没有道理,关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一二。
“那以后我每个星期带你妹妹去看你,可以吗?”
“不!”
气氛再次凝固了。
关游很聪明,她知道也许一开始是每个星期,但后续一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耽搁。
“哎,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报就怎么报吧。”
这一刻,关纪堂彷佛老了许多,无力地摊在沙发上。
关游欲言又止,最终却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只是心中无比刺痛。
她知道父亲的不易,也知道对方一直以来望女成凤的心愿。
可是,关游真的很想告诉父母。
告诉他们,她在学校因成绩进步而高兴的程度,远远不及和关雎一块吃个饭。
因为十多年的失去,她才更加珍惜。
其实,关纪堂他们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对于这个最年幼的女儿,他们巴不得对方一辈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原来,产生分歧,可以有一个共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