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绵的小雨。
便是在草地上望去，不见尽头的阴云泼洒在天空上。
马蹄溅踏着水花，松软的土地将马掌陷入，颠簸着走在草地上。
湿淋淋的水汽透过衣裳，接触到皮肤，给人一种阴冷包裹着的感觉。
姜闻披着蓑衣，细竹条编织的帽沿滴落着水珠。燕宫璃坐在他身前，也是披着蓑衣，躺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身下的大马挂着铃铛，一路响着叮铃，走在前方开路。
姜闻身后的青年绕着草穗，他此刻心情是极好，单手牵扯着马绳望着远方朦胧的景色。
“天黑之前我们应该可以找到住宿之处，那里有座小村庄。我上次去的时候也是雨天，还在那些村民家里借宿过。”
骑着白马的中年人高声说道，对于这里的情况他似乎很熟悉。
“你们诸位都是为何要去苏城。”
这人叫赤弓，是与身后的青年一起的。
听说是个极其有名的游侠，年轻时也走南闯北。
而身后青年叫薛长明，是个世家子弟。听说家中颇为富有，想给自己请个护卫花重金请老游侠出山。
而青年身旁的两位是他的护卫，分别叫陆怀民和王勇。听说武力过人，乃是先天的高手。
这老游侠如何答应的众人都不清楚，不过看他住处简陋，还有数月大的孙子便不难猜测。都不过是生活困难之人，否则谁愿意干这随时替人送命的活呢。
姜闻遇到这几人是个意外，他与燕宫璃取完那灵泉之后，就打算先去苏城看看。山寨之事暂且不急，因为其中牵连到太神宫，燕宫璃便告诉他要小心行事。毕竟太神宫乃是大乾正统道门，总览天下仙门之事。
若是他误入什么大人物的博弈中，恐怕是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纵使他底牌再厚，又能用的了几次？
姜闻听到这话自然不傻，与其硬碰硬，不如先找到李云裳再做打算。她乃是太神宫的亲传弟子，背后自然也有势力。
于是二人合计，便奔着苏城就去了。毕竟苏城乃此州最大，消息也最为灵通。
只是最近似有什么天地异象变化，姜闻发现御剑飞行容易遭到雷劈。燕宫璃告诉他乃是北地的灾祸影响到这里，往后会更严重。两人只能踏实的骑马赶路。
路上遇到几个要去云泽探险的人，顺道路过苏城。合计着便入了队，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对于几个人的事情，姜闻还是颇有些兴趣。
毕竟听燕宫璃说这云泽极其危险，其中不乏一些大妖。
“这云泽虽然有宝贝，可里面也是极其的危险。想去云泽做生意的人倒是不少，死的也够多。这云泽深处有种毒虫，不过巴掌大小，但毒性极强。”
老游侠很喜欢说话，看容貌年轻时也是个洒脱的男儿，只是岁月不饶人。只剩下这饶舌之趣，乐呵几个不懂的娃子。
“这种东西粘在你身上，足以叫你生死不能，片刻就烂下一大块肉。有不怕死的商人就用盐铁和云泽中的蛮人交易，带上几袋这毒虫的肉，往黑市上卖，翻千倍不止。这毒虫的肉食之美味，食用还长寿。”
“那些大户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每次运到的毒虫都能叫人提前买走，这定金花花的跟下雨一样从布带里倒出。也就常人没法抓到，还得靠着蛮人用一种秘术抓捕。每到春季雨季瘴气最为薄弱的时候，他们都等着和内地商人交易。有的蛮人心眼黑点，商人带东西一来，用药毒死连货都不用交易。”
“蛮人这么黑心，怎么官府不打他们？”说话的叫王勇，也是薛长明请来的护卫。
他嫌弃衣服潮湿，便将上衣脱去，赤裸着身体露出黝黑带疤的肌肉。手腕处是粗糙的皮肤，这是常年练习朴刀被刀柄摩擦。
赤弓听闻王勇的话，撇嘴一笑讥讽的望着他：“瓜娃子知道啥，这云泽之地常年瘴气弥漫，不说千百人的守城军，便是这扬州的齐云军，也未敢有言能安全出来。官府那几个崽子，进去多少就给埋没多少。这蛮人常年生活在瘴气内，对于这瘴气早就有了适应，这官府的熊兵有几个能吃得消？”
“听说云泽有妖，不知道赤前辈见过没有。”王勇还想说些什么，被陆怀民喝住。
“妖？”赤弓神色哑然。
他看着前面那人，长叹一口气。
“到了云泽，千万不要与人说妖。”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老游侠折皱的脸上露出惶恐。
“赤弓前辈见过妖？”薛长明眉毛一挑，他并不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不过也涉猎过一些古今怪谈，描述过妖，却是诡异惧人心。
传闻妖以人心为食，出没于荒川野地。便常有大人恐吓小孩，说会被妖抓走。只不过见过妖之人，却无一二。
“妖啊。”老游侠有些回忆。“年轻时候也不曾信过，后来我随商队就到了这云泽。说来这商队的人你们应该都知道，便是十几年前震惊朝廷的大案，平西王府无头案。”
平西王府几个字如霹雳炸开众人的后脑，那件惊动整个朝廷的大案至今都是悬疑，便是十几年过去了也无丝毫头绪。
如今老游侠竟然抛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信息，不由得几人嘴角干燥，望着老游侠。薛长明听到平西王府面色微变，随后暗叹口气，听着老游侠的话。
“这平西王府一夜间三千两百人连带平西王的头颅皆不见，这案子当年可是闹得满城风云。”
“当初平西王听闻修士之说，欲到云泽幻境寻妖丹。这妖丹乃是妖精华之物，传闻中吸取妖丹足可以延寿百年。便组建了一只商队，实则藏有精锐护卫两百多人。我当时随行负责开路，便光这边泽之地便净去了半数人。那边，我们找到了妖。”老游侠顿了一下，咽了口水继续说道。
“那天我醒来，本想方便一下，然后，然后便看到那人对着我，扯开了他的脸。血淋淋的，将脸换上。我叫唤着喊醒其他人，本以为其他人会警惕。他们把脸扯开的看着我，那双细长的眼睛，我至今都忘不了。那是，妖，人面妖。后来怎么回来的我不清楚，等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了云泽外面。后来变听说平西王全府未能幸免。”
“那你为何不去报官？”薛长明问道。
老游侠望着天，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此刻显得有些凝重：“我报官怎么说？说遇到了妖？有人信吗？那段时间全村人当我是疯了，连我的妻子都觉得我无药可救。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那些脸，他们撕扯着，笑着，望着我。”
“去云泽，不要寻妖。寻妖之人不会有好下场。”
老游侠言罢，便不再出声。一旁王勇抚摸起着鸡皮疙瘩的胳膊，有些惊悚的望着四周。
陆怀民依旧沉默不语，其他人无话驱使着马前进。
“前面便是边境小村，我们去整理一下。”
几人骑马走进这座位于云泽边境的村庄，马蹄踏水的哗啦声回荡在耳边。
这座小村似乎格外的寂静，连带着最为欢畅的鸟鸣都未曾入耳。不过偶尔有木门的咔吱声，隐约中好像有婴儿还哭啼。
断断续续，让人感觉是虚又觉是实。马上众位都不是什么庸手，察觉到这村子有些不对劲，轻声喝停马，望着前面的老游侠。
赤弓眉头微皱，如此安静的地方，不像是人烟聚集的地处。他看到地上还留有脚印，未被雨水冲洗，可能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赵前辈，我们该怎么办？”陆怀民策马走到赤弓身边，他打量着四周。
矮小的黑瓦房有些残漏，泥泞的小路旁长满了杂草。原本便阴暗的天随着夜晚的到来显得更为阴沉，四下无灯火，整个小村子仿佛如黑墨涂画在灰沉的纸张上。
“分头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家，注意安全。”
几人商量着分头看看。村庄不大，也不需要太过分散。叮嘱几人注意安全，而姜闻望向村长的住处。
他能感觉到哪里有股淡淡的妖气。
“这村子，怕是凶多吉少。”燕宫璃淡淡的说道。
“真是稀奇，这村的人都睡这么早吗？”王勇望着身下矮小的土房，有些好奇的问道。只是身边没人回答他，转头看去陆怀民和薛长明像是去了别的地方。
“这两人，就这么把我抛弃了。”
他摇摇头，抚摸身下躁动的马匹。从它身上跳下来，走进一间土房。
“有人吗？”木门有些年岁，经过风雨变得腐朽。手敲上去会粘上一些黑色的污垢，像是许久没有刷洗的锅灰。
许久没人开门，王勇准备推进去看看。这种腐烂的木门，除了给自己心里一点安慰并无多大作用。
“吱——”
门被打开，白发老妪伸出一颗头望着他，老年斑布满她瘦小的脸。那双因为眼眶凹进而凸起的眼珠泛着白，没有丝毫的灵动。
“哎，我还以为没人，老人家，请问为什么村子里不见其他人？”虽说他为人鲁莽，但王勇还是知道一些礼束。
“都睡了。”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呲哑中如同磨着纱布让人有些不适。
“没想到这村的人睡这么早，难怪没什么人。老人家请问我们可以在此借宿一晚上吗？”
老人望了望他，咧开嘴露出几颗黄牙，颤抖着将门打开。
“咔——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