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木鸢是从上午就开始跟随武清扬的。
最开始,武清扬就在松园中窜门,在这位同窗的房舍里坐一坐,到那位同窗的屋子中走一走……总之,胆子还挺大,像是一点也没被早上的事情吓着。
但江琬估计,短时间内他应该是不敢再轻易对身边的人下蛊了。
事实上,武清扬下蛊也很有选择性。房隽的身份不一般,真要能控制住他,把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那价值是非常大的。
巳时三刻左右,武清扬窜到了江璃屋中。
江琬:“……”
看到这里,江琬不由得紧紧捏了下拳头。
可恨的是,由于国子监中守卫太多,行云木鸢飞在高空中不敢降得太下,也就没法贴到江璃屋舍的瓦片间去近距离监视。
行云木鸢看不到武清扬在江璃屋中做了什么,只能看到摸约半刻钟后,江璃送了武清扬出门。
在门口,武清扬回身说:“江兄,我这赌石之法赌中率非常之高的,你当真不与我同去吗?”
江璃抓了抓鬓角,他对武清扬没什么恶感,就很实在地说道:“我家小妹不准我赌呢。武兄,我还是不去了,回头被逮了,我吃不住啊。”
当然,真正让江璃不想赌的原因是,江琬曾经用“高超的赌石技法”抬高了他的眼界。
说实话,如果不是跟着江琬一起去赌的话,江璃是没兴趣再赌了的。
武清扬诱惑不成,最后便做爽朗状,一笑道:“江兄的妹子,那可是咱们先生呢,那确实是不敢,不敢。”
说着,拱拱手,面露几分调侃之色。
江璃就嘿嘿一笑,微微有些得意。
显然,他并不觉得在自己亲妹子手底下上学有什么丢人,相反,他还挺引以为傲的。
江琬看到这里,顿时有些气,又有些好笑。
心想:明天一定要好好提醒提醒这个便宜二哥,可千万要离武清扬远点,不能被他笼络了去。最好再多给二哥几张三清护身符,或者,干脆让他请个病假,回家照顾大哥去?
江珣的伤基本好了,只是还需在家稍微休养几天。
一边想着,江琬继续看影像。
武清扬与江璃作别,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舍。
再过片刻,武清扬那紧闭的房舍门忽然微微动了一动。
江琬:“咦?”
这里有点不对。
不对在哪里呢?
江琬仔细看,房门是动了一下,但房门并没有被打开。
武清扬进了房间,之后没有再出来——不,不对!
天空中的行云木鸢忽然动了,它双翅一振,便向着山下飞速掠去。
玄明山的风景在行云木鸢的视野中如飞般消逝,不过片刻,行云木鸢飞临至山脚下空的位置,落在一棵树上。
这时,忽见山脚一片僻静处,那杂草丛生的泥土中居然凭空钻出一个人!
没错,就是有一个人,从那闭实的泥地里钻出来了。
他就像是一道幻影,又仿佛他本就是一团泥土、一丛青草般,生生地,他从泥地中“长”了出来。
江琬大开眼界,恍然明白,这一定是遁术!
土遁术。
原来传说中的遁术,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自然,施展遁术从泥土中钻出的这个人,就是武清扬无疑了。
幸亏行云木鸢的感应非常灵敏,武清扬土遁的距离又不长,否则他要是再遁远一点,那行云木鸢还真不一定能追上他。
武清扬在玄明山僻静处给自己换了一遍行头。
他将外裳反面一穿,原先的学生青袍立时变成了一套酱色的圆领锦袍,再扯松了一点头发,又抹了些不知名的药膏在脸上。
接着,他从袖中取了一把假络腮胡子仔细贴在嘴唇和下巴上。
片刻后,原本高大但也秀气的少年不见了,站在原地的竟成了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黑大汉。
黑大汉挠了挠腮,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憨厚与严肃。
然后他大步一迈,就对着山脚外的玄武大道走去。
观看影像的江琬将视线紧跟他步伐,只见他汇入人潮,然后,就满西京转悠起来。
如此,行云木鸢跟着变装后的武清扬,硬是把西京逛了个遍。
江琬甚至都不得不输入真气加速这段影像,直到用过午食之后,武清扬变装的黑大汉来到了一处深深庭院的西角门。
他敲开角门,递出一个帖子做信物给守门小厮看。
又过片刻,一名年长的管事亲自来领了武清扬进门。
最后,武清扬在这户人家的书房门口,见到了这家的老主人。
双方寒暄,武清扬称呼对方:“杨老请。”
杨老称呼武清扬:“世兄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行云木鸢同样不敢飞太下去仔细查看,但旁观这段影像记录的江琬却立时心跳加剧。
从屋舍格局,和行云木鸢的飞行路线,江琬已经能判断出,这个杨府,就是太师府杨府。
而这位等在主书房中,被称呼为“杨老”的老人,不是杨太师,又是哪个?
当真钓出大鱼了。
武清扬跟杨老,原来有着特殊关系!
但有一点,江琬心里还不太能肯定。
早上动用望气术的时候,江琬其实看出来了,武清扬此人……或许已经不是完整的“原来那个人”。
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两重魂影,一重在内,一重在外。
在内的那一重,除了人形的影子,脚边仿佛还伏着一道狼影。
江琬合理怀疑,这不是普通人类,而是天狼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的武清扬,究竟算是武清扬,还是天狼清扬?
而杨太师此时招待的,又到底是兴州武清扬,还是天狼族清扬?
这个问题有点绕口,其实就一个重点:杨太师知不知道武清扬的古怪?明不明白他或许已经被天狼“夺舍”了?
没错,经过仔细观察与百般思索后,江琬终于暗暗在心中给武清扬的状态下了一个结论。
她看明白了,武清扬有这两重魂影,最恰当的解释应该就是,他被夺舍了。
又或者是,他被寄身了!
杨太师交往的,究竟是哪一个呢?
这个问题所代表的性质,非常重要,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