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旧情,牵扯出了清平伯府中最匪夷所思的一段真相。
江琬和清平伯从老夫人王氏房里出来后,相互间就进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之前进锦宁堂的时候,江琬是偷偷潜进来的,可出去的时候,因为有清平伯陪着,她却是光明正大出的。
这就有点尴尬,其中那名见微境的护卫,还从院子外头的一棵树上跳下来,给清平伯和江琬行礼呢。
江琬挂着笑在脸上,好险没僵住。
清平伯吩咐这名护卫首领道:“看好锦宁堂,老夫人思念元娘成疾,以至于神智混乱,重病难调。往后,外界的事情就不要告知给老夫人知晓了。”
护卫首领先是一愣,才又恭敬应下。
清平伯又强调了一遍老夫人神智混乱的事情,总的来说就是告诉护卫首领,老夫人说的任何话,提的任何要求,都不能听,也不必理会。
因为她神智混乱了,一个疯子说的话,当然是不必听,不必理的。
老夫人被变相软禁了。
实际上,清平伯早就在软禁老夫人。
此前初得知江元芷死讯的时候,老夫人失言被向武听见了,向武又报告给了清平伯。那时候清平伯就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于是调走了老夫人身边许多下人,暗中封锁了锦宁堂。
江琬先前以为清平伯增强锦宁堂的守卫,是为了保护老夫人,可实际上,那只是为了监视老夫人。
但在之前,清平伯还允许老夫人与齐王联系,也并未在生活用度上苛刻她。
那个时候,他真的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
这回却不同。
从锦宁堂出来,清平伯先吩咐完护卫首领,接着又立刻叫人唤来了向武。
他对向武说:“老夫人痛失元娘,已决定茹素为元娘祈福。从今往后,一切华服罗裳,荤腥美食,都不得向锦宁堂送。老夫人立誓着麻衣,用素食,一日两餐,温饱即可。”
江琬:“……”
狠还是便宜爹狠。
软刀子杀人,这是连着王氏的自尊都要一块儿往泥里踩啊。
至于她这个悄悄对老夫人下阴阳杀生术的,相比起来就还是嫩了点儿。
因为不想老夫人死得太快,总觉得让她死太痛快是便宜她,所以,江琬下阴阳杀生术的时候,便只动用了极细微一点真气。
阴阳杀生术,通过破坏生灵体内阴阳平衡而杀生。
剧烈时,可使人猝死,缓慢时,却会引动人体各种疾病,使人最终因为阴阳失衡而慢性病亡。
说得上是无影无踪的一种杀人技巧,江琬原先初得阴阳杀生术时,还想过要用这种方法来杀江元芷呢。
但她没想到,江元芷会停留在凤凰庄那么长时间。
又恰好那时候秦夙在江琬身边,江琬于是临时起意,就请秦夙帮忙,直接杀了她。
也幸亏是临时起意,不然,江元芷可比老夫人更不知道要难对付多少倍。
江琬如果是非要自己来的话,那还真难说什么时候能杀得了江元芷。
至于老夫人,老夫人的威胁比江元芷可小多了,江琬便不是那么着急,更愿意用慢性的方法来报仇。
她是真的为小原主抱不平。
假如说当年的抱错只是意外,那么是命运弄人,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可实际上,那场抱错却是老夫人蓄谋,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跟拐卖婴孩有什么区别?
小原主的人生被生生错位十几年,她在水深火热的贫苦和歧视打骂中长大,好不容易身世曝光,结果却连亲生父母的面都没来得及见上一回,就被江元芷阴谋杀害。
就算坠崖事件不是老夫人的手笔,她也是小原主悲剧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只推手。
江琬不能代替小原主原谅她,报仇势在必行。
清平伯吩咐完向武,就又同江琬一起踏上了丹璧湖上的长长廊桥。
这一天没有阳光,天有些阴。
清平伯道:“琬娘,你之前用的是什么丹药,还有吗?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送些给为父啊?”
想着当年旧事,心情还微微有些沉闷的江琬就:“哈?”
不是,咱还没沉重够呢,你做什么?
做什么?
当然是搜刮自己神奇的闺女咯!
最后,清平伯不但把江琬现有的逍遥丹和忘魂丹一扫而空,还又跟她预定了两种丹药各二十颗。
江琬说了:“阿爹,你别逼我,再逼也逼不出多的来,养元丹、明心丹这些我都可以多多给你,可是逍遥丹和忘魂丹的原料稀缺呀!”
曼陀罗花是真的有些少,江琬现有的这些还不是签到得来的,而是在西市宏明药栈“买”来的。
清平伯不得不放过她,又毫不客气地跟她要了一批养元丹和明心丹,还有各种药符,以及生字符。
当然,这些东西江琬则以不便随身携带为由,跟清平伯说好了,要他另外派人到她炼丹房来抬。
清平伯就非常上道地说:“好孩子,羽林军那边也存着许多好药材,回头为父就叫人给你送过来。这些啊,便当是羽林军的买药钱,哈哈。”
江琬侧头哼笑道:“只拿药材抵药钱,阿爹,你这生意做得也太精了吧?连个辛苦费你都不付么?”
清平伯却叹道:“琬娘啊,羽林军是真穷,你阿爹我也没办法啊。”
为了当初对军士的奖励承诺,他最近是真的花钱如流水。
当然,土豪爹的形象还是不能破,清平伯忙又道:“当然,羽林军穷,不等于你爹我穷呀!咱们家的库房那不是随便你动用么?你要银子,账上也尽可以支取。琬娘,你爹我可没亏待你吧?”
行了行了,土豪爹果然还是土豪爹。
江琬又与清平伯玩笑几句,父女两个说说笑笑,话题扯开,先前的沉重便一扫而空。
将要穿过丹璧湖,走到廊桥尽头时,清平伯忽然问江琬:“琬娘,对于九皇子,你怎么看?”
江琬一愣,回道:“阿爹,你怎么……问这个?”
清平伯就冷不丁放大雷:“先前,在宫中见陛下时,陛下为九皇子,提亲了。”
猝不及防的江琬好险没被这道雷给炸晕了,一时间只觉心口一湖水波动荡,两颊却又一片火辣。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那,阿爹,你怎么回答的?陛下为九皇子提亲,求、求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