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煌煌,地茫茫,鸡鸣三遍,黄泉路现!”
铃铃铃——
招魂铃的声音伴随着翠微道长的咒语声而不停响起。
朱砂洒过之处,朦朦胧胧竟现出一条荒凉小道的虚影。
小道从江元芷头顶处一直延伸到窗外,蜿蜿蜒蜒,到了夜色中,那尽头处又仿佛有些许水浪出现。
隐约的水流声拍打着响起,似真似幻,若有还无,非常神奇。
齐王面上微喜,赞道:“不愧是翠微道长,竟然召唤出了黄泉路,元娘还魂有望。”
小院外,暗处的清平伯微微皱眉。
齐王真是要为江元芷招魂?
这位天潢贵胄,居然对他的这个养女钟情至此?
连他这个当爹的,在收到江元芷死讯后,都只是略微伤怀了片刻。
终究相处不多,后来又出了真假千金的事,难免使他对江元芷有些介蒂。
老夫人的过分偏爱更使这份芥蒂放大了,以至于明明有过父女名分十几年,可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他也只是想着要将人送回她原生父母家,好生安葬。
当然,齐王后来的骚操作使得清平伯这个打算落空了。
更令人费解的是,永熙帝居然还暗示他,让他不要去管齐王和江元芷的事情,随齐王折腾……
清平伯还能怎么样?
齐王是永熙帝的亲儿子,可江元芷不是清平伯亲女,他当然明白应该如何权衡。
想来,江元芷一个闺阁小姐,居然会被齐王如此严密保护,最后却还遭到了神秘高手的暗杀,这里头的水,就不是一般地深了。
清平伯下意识将事情想得有些复杂,倒是真没想过江元芷是被江琬所杀这个可能。
毕竟,江琬没这份功力,她那时候还被困在地下险境呢,总不能是千里之外,意念杀人吧?
清平伯的心却有些不安,他微微提着一股气,暗想,如果招魂成功,江元芷魂魄显现,她会说些什么呢?会指认出真正的凶手吗?
招魂铃的声音空灵渺渺,夜色中,凭空一股风卷起。
翠微道长悠悠呼唤:“路上亡魂客,红尘寄此身,魂兮魂兮胡不归?归来诉衷肠!”
他的一个道童在他呼唤声落下时则提醒齐王:“殿下,也请呼唤。”
齐王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喊:“元娘,是你吗?你快些回来,告诉本王,谁是害你的凶手?”
他喊一声,翠微道长又念一声咒。
如此两人轮番交替,翠微道长摇铃不断,引魂符则燃了一张又一张,夜空中的风无序漂浮。
初时,气氛神秘,使人心悸。
小片刻后,齐王微微皱眉,有些急躁了。
翠微道长仍然沉得住气,他加大功力,继续施法。
又过一会儿,翠微道长额角微微渗出细汗,他沉声道:“殿下,请上庚帖。”
齐王立刻一抬手,他身旁随侍的桂山就从怀中取出两份庚帖。
这是齐王和江元芷两个人的庚帖,齐王拿到手中。
这回倒不用翠微道长再吩咐了,他便双手捧着庚帖,将之放到窗前香案上,一边说:“元娘,你快些回来,你与我名分已定。你当真便忍心,从此与本王天人两隔么?”
说到这里时,似乎真情涌动,他面上还隐隐现出痛色。
这时,一股盘旋着的风忽然在窗前庭院中生起。
风中,一道朦胧的窈窕身影终于幽幽显现。
在场众人都微微激动起来,齐王更是立刻呼喊:“元娘,是你吗?你快些回来,本王,念卿甚痛……”
他面上深情不做掩饰,同时更伸出一只手,似乎是要探身来握住这道忽然现身的幽魂。
那朦胧的倩影发出极轻的笑声,便乘着微风,徐徐向前,要与齐王汇合。
小院外,潜伏在暗中的清平伯却注意到,齐王伸手时,右手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白玉扳指上仿佛有幽光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清平伯心中疑惑微动,更多的注意力却还是放在那道乘风而来的朦胧幽影上。
那幽影缓缓地,终于要触及到江元芷尸身前蜿蜒而出的那道黄泉小路了。
翠微道长一喜,摇铃的速度不由得增快,口中喝道:“魂来,相……”
最后一个“合”字未曾出口,他却忽然面色大变。
“不好!”
翠微道长惊怒:“这不是江元娘!是趁此机会想要借尸还魂,攫取人世皮囊的邪灵!”
话音未落,却见黄泉小路的道口处,那朦胧幻影已经一足踏上,幽幽笑声再起:“郎君,你要元娘,奴也可以是你的元娘呀……”
幻影踏入黄泉小道,身形比起之前略微凝实了些,侧首抬头时露出半张精美绝伦的脸,竟果然像极了江元芷。
谁能说这不是江元芷呢?
齐王都有片刻恍惚。
翠微道长怒喝道:“大胆邪灵!妄图占据人躯,竟还想瞒过本道耳目!真火显魂,疾!”
一张符纸在他指间无火自燃,他屈指一弹,那团符文真火便飞射出去,落在对面艳美的幻影之上。
幻影闪躲不及,痛呼一声。
然后齐王就看到,这幻影窈窕的身姿之后,竟还重叠着一只巨大的蝎尾,江元芷的魂体上会有这样非人的蝎尾吗?
必然不会有。
这……果然是邪灵!
齐王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要为江元芷招魂,结果却居然招来了邪灵。
如果眼前这个是邪灵,那江元芷的魂魄呢?
江元芷的魂魄又在哪里?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江元芷的魂魄已经消散了,根本就招不回来——这个可能,却是齐王所不愿接受的了。
小院外,眼看着翠微道长已经同那邪灵你来我往地激烈战斗起来,同样没能预料到这神转折的清平伯微微瞪大眼睛,一时艰难忍笑。
西市,江琬数着自己仅剩三十个的自由点,再看看满系统空间的物资,终于心满意足,准备收手了。
满西市的邪灵邪怪都被她清理了个干净,接下来三五天内,这些东西要再滋生,只怕都要比平常慢上几分。
得了,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再多逗留无益,回家回家!
秦夙送她回去,回程路上,两人吹拂夜风,愉悦暗藏,别有一番滋味。
同一片夜色之下,有人欢喜,却又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