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渐西沉,屏风后,一盏灯火幽幽摇曳。
江琬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来,眨眨眼。到这一刻,只觉得旧的枷锁尽去,新的生机充盈。
恍惚间,她甚至都好像能够听到,自身气血完足,血液在脉搏间汩汩流动的声音。
如此焕然一新,如此充满力量。
秦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江琬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足轻翻身,动作轻盈地跨出浴桶。
只见浴桶前竖起的屏风上竟还挂着一套干净的衣物,江琬查看了一下,确定这是一套新衣,女装。
明显,这衣裳是给她做替换的。
呃,就有点尴尬。
也不知道这是秦夙还是徐翁的手笔?
得了,不管是谁的手笔,扭捏总归没必要,有干净衣裳换,那当然还是换上比较好。
江琬便很干脆地来解身上湿衣。
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竟仿佛有些短小了。
她又比了比,确定这是真的。
只是泡个药浴的功夫,她就长高了约有寸许!
难怪徐翁会心疼,这是什么神仙药效?
灵丹妙药也不过如此啊。
江琬连忙加快动作,换衣时又发现,自己手上的老茧似也脱去了许多,身上肌肤都比先前白皙有光泽了。
如此变化,说一句脱胎换骨,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再感受体内真气,这真气虽然从“三茶杯”量暴涨到了“一大海碗”,可江琬运行起来却只觉得活泼圆融,也没有半分掌控不力的感觉。
种种好处,无不喜人。
江琬快速换好了衣裳,便即绕过屏风,推门出去。
庭院中,菩提树还在静静而立。
秦夙负手站在树前,江琬推开门,先看到他的背影。
似危崖雪山,静谧而又凛然。
江琬不由得微住脚步,秦夙却闻声转过了身来。
月光已经隐匿了,只有檐下挂着两盏微黄的风灯。
深秋的夜还很凉,夜风吹来,那屋檐下手扶门框的少女纤腰细细,杏眼流辉。
秦夙说了五个字:“衣裳买薄了。”
江琬:“啊?”
秦夙又道:“天快亮了,你过来,我送你归家。”
天快亮了!
江琬下意识就抬头看天。
天空一片漆黑,看不出就要天亮的痕迹。
但月光已西沉不见,星星也没有踪影。或许,这就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那一段夜罢。
江琬有些心跳,不得了,是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万一被府里的人发现,她还真要头疼。
只怕便宜爹都要饶不了她!
江琬轻步走到秦夙身旁,秦夙抬手,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风起了。
秦夙带着她凌风踏步,身形一起,便上了侧方屋脊。
镐都的绵绵屋宇便在这一刻,俱都成了他们脚下的路。
夜空是幕布,风声是伴奏。
幸而这场表演没有观众。
江琬便能放心大胆地感受这场极速带来的奇妙体验。
谁能想到呢,在原生世界遵纪守法,从不飙车的她,穿越一回,居然还跟人玩起了极限跑酷。
还玩得很开心!
大佬带飞,这种速度,真的是江琬拍马也赶不上的。
不一会,他们就穿过了镐都东侧的半数区域,越过了清平伯府的屋墙,踏过了丹璧湖,再一次来到了竹涟水房所在的假山脚下。
目的地到达。
江琬又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的天,这种速度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小心肝砰砰乱跳呀。
江琬抬手掩心口,眼睛倒是十分明亮,脸颊上更是极为难得的飞起了两抹嫣红。
秦夙忽然问:“可是有趣?”
江琬:“……”
哎哟,大佬还会一本正经地逗趣?
她微微偏头,笑吟吟道:“特别刺激,郎君你好了不得呀!”
看谁脸皮厚?
脸皮或许还不够厚的秦夙忽地轻咳一声,遗憾的是,他戴了面具,江琬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具体表情。
只听他说:“往后还带你玩。”
语气倒是一本正经,仍然透着十足的清冷感。
可是,“带你玩”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小娘子就算是美少女,那也是豆蔻梢头的美少女,不是三岁出头的美少女!
江琬鼓了鼓脸颊,哼笑道:“好哇,下回玩更刺激的。”
“好。”秦夙停顿了一瞬,说,“夜间不可一再独自出门,好生修炼,等我带你。”
江琬就:“哦。”
天啊,忍住,千万不要怼,不能怼!
这是大佬,更是恩人。
做人不能白眼狼,忍!
秦夙最后说:“下回若再独身一人趁夜乱跑,我必告知清平伯。”
这……还能忍?
江琬简直要炸起来了,可还没等她再回话,秦夙话音落下,看她一眼,随即身形一动,便已如飞鸿掠空,翩然远去。
留下江琬在假山下,气得踢了一脚湖水。
因怕惊动护卫,她还要极力控制动静,便是踢水都只敢鞋底子轻轻沾水。简直,气疯了好嘛!
回去回去,赶紧回房,捶一顿枕头出出气。
夜渐渐松动了,东方既白。
第二天一早,招待完族老又回羽林军营区的清平伯,又一次赶早回来了。
大郎君江珣与二郎君江璃也再一次与他前后脚地回了府。
众人齐聚锦宁堂,江琬也不得不照着规矩,赶早来给老夫人问安。
但江琬原先预想中的,这一早上可能会发生的“明嘲暗斗”没有出现。
因为清平伯带回了一个足以转移所有人注意力,并能够在伯府、甚至是整个西京都掀起热议,引动风潮的消息。
“陛下已经下发明旨了。”清平伯喜滋滋道,“开设国子监,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算学、律学等各科,允士族子弟蒙荫入学。”
所以,他们家的大郎君二郎君是肯定要入国子监的。
这个消息也使得阴沉了一早上的老夫人面色稍霁。
伯夫人面露惊喜。
然而停顿片刻后,清平伯更扔下一个轰雷般的炸弹。
“国子监此番还开古今之先河。”清平伯看向江琬,喜悦难抑,“陛下亲准,以上众多学科之外,还开女学!琬娘,咱们家也有名额,阿爹送你去上学如何?”
本来只当听个热闹的江琬瞬间抬头,一下子就跟清平伯的喜悦共情了。
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