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对,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肖海,去通知他们小金和柳青,赵铭,你去门口等着牧田,回来了立刻让他来见我。”
吩咐完他们,沈君临也强撑着从床上站了起来,去衣柜找了一件披风出来,放到椅背上搭着,又寻了笔墨纸砚来一一摆放在桌上,借着烛光,写了一封道别信。
他很庆幸,之前和霍子澜学了认字写字,现在才能完完整整的写下一封信来,好在离开之后,父亲能知道他做什么,让他不要担心。
写到结尾处,风尘仆仆的牧田拿着他要的东西回来了,他将写好的信纸压在砚台下,看向牧田:“药呢?”
牧田将大夫开的药丸双手递给沈君临,道:“大夫说了,吃一粒便可。”
“嗯,毒药呢?”他接过药丸,水都不要,放进嘴里干咽了下去,苦味在喉咙间散开来,他拧了拧眉头,看向牧田。
牧田有些犹豫,但是见少夫人的神色,就知道这事他劝不住,平时温柔,善解人意的人一旦固执起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住的,他只希望这毒药少夫人用不上,不然就算救出公子来,那也是没有用的。
“你没拿?”沈君临语气有些严厉,看向牧田的眼神头一次带着厉色。
“拿了,”牧田从袖口取出一包毒药粉末来,还没递过去,就被沈君临一把拿了过去,他急道:“少夫人,这是断肠草,见血即死,无药可解,您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你去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沈君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救霍子澜的,只要能将人救出来,死就死吧,只希望,霍子澜不会怪他不能继续陪着他了。
最坏的结果他已经打算好了,看着牧田走出去,他将药包放到桌上打开,又从头上取下那支霍子澜送给他的玉兰钗子,将钗尖对着指腹轻轻滑过,他眨了眨眼睛,将钗子放在药末上来回滚了几圈,重新插到了头发上。
将纸重新包好,小心的贴身放着,做好这一切,他转身拿起椅背上的披风,朝着门口走去。
外边除了几盏廊道上的灯笼还亮着光,四周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中,沈君临朝对面的西厢房看了一眼,对面屋子已经熄了灯,想来父亲已经入睡了。
他走出门去,小心的放轻了动作将门拉上,此时肖海朝他这边走来,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沈君临小声的嗯了一声,道:“走。”
两人悄无声息的朝门口走去,消失在了门外边。
片刻之后,西厢房的屋子再次亮了起来,门也被打开。
张管家推着霍世铭站在门口,朝着大门看去。
“老爷,怎么不拦着,少夫人的身子,怕是还没有恢复好。”张管家一脸担忧的问道。
霍世铭摇摇头,轻笑道:“拦不住的,这孩子平时看起来不说话,温柔得像只小猫一样,但是他眼底的那股倔劲儿,还有他对子澜的感情,这些加起来啊,你说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瘸腿老头子,又怎么拦得住。”
“可是,少夫人在沂都人生地不熟的,去了又能怎么办?”他实在很担心。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决定瞒着我去了,必定是心里有所打算的,我信他可以救出子澜。”说实话,他也担心,沈君临弱不禁风,生一次病都得养很久才能恢复,那身子在他姨母那里折腾的,都亏空了,霍子澜费心养了这许久,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好了些,要不然这迷药也不至于让他昏睡那么久,醒了都还要靠药丸支撑。
要不是他提前见了牧田,知道沈君临的打算,他都不会知道,沈君临能付出到这种地步。
要说他恨心,眼睁睁看着沈君临去送死,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偌大一个霍府,根本困不住一只想要出去的小猫,只有让他去,起码他能为了想尽办法救霍子澜而打起精神来。
“哎,怎么就遇到了呢,偏偏还是太子···”
叹息声伴随着流水声一道消散在四周,霍府再次陷入死寂。
————
冷清的夜色下,两辆马车在街道上快速的行进,怕吵到住户,他们决定等出了城再疾行。
江南有一点是最通人性的,就是城门到了夜间会关上,但是旁边的侧门不会,但是有人值夜看守,只需做一个出入登记便可。
两辆马车到了侧门时,门口正亮着灯,值夜的正在为一对夫妇办理入城登记,他们的马车在一旁稍等了片刻,待那对夫妇入了城,值夜的才招了他们上前去登记。
沈君临披着披风靠着车壁,那药效还算快,现在能感觉到身体有了些力气,待牧田在外边登记完,值夜的按例掀开车帘往里面检查了一番,确认完情况,便放了行。
出了城,马车便在官道上疾速奔跑起来。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要想在赵铭追上的客栈追到霍子澜已经是不可能的,赵铭一来一回都用大半个白日,还是骑的马,和马比起来,马车就要慢得多了。
沈君临靠着车,想到了什么,撩开帘子对着牧田道:“牧田,给我一把匕首防身吧。”
“少夫人,您会使吗?匕首虽小巧,但是不小心也会伤到自己的。”牧田一边赶着马,一边回头应道。
“只是放在身上,有备无患,也不一定用得上,有吗?”他知道此行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累赘,不,准确来说,他一直就是霍子澜 的累赘,如果不是因为他,霍子澜哪里需要遭遇这些事情。
若不是因为自己,他肯定会好好的娶一个心爱的女子成亲生子,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都是因为自己,这次,他都没有办法实现了。
一旁的赵铭从腰间取了自己的匕首递到沈君临面前,道:“少夫人,这是我的,轻巧锋利,您自己小心些。”
沈君临接过来,轻轻道了声谢谢,拿着匕首坐了回去。
他将匕首藏在了腰间,手捂着躺下闭了眼睛,他要养好精神,才能足够清醒的分析问题,想出办法来从穆照手里救下霍子澜。
就这样,马车在路上疾跑了两个时辰,外边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九月底的凌晨有雾气,温度也降了不少,沈君临被冷醒了,他坐起身来从侧面撩开窗帘往外边看了看,天边已经灰蒙蒙的了。
看着外边陌生的环境,沈君临朝着前面喊道:“牧田,到哪里了?”
“公子,我们已经到岐县了,还有一百多公里就到公子们歇脚的客栈了。”接话的是赵铭,这里的路牧田不认识,是赵铭指的路。
“还有一百多公里?”竟然还有这么远:“我们还能追上吗?”
“少夫人,我们在客栈肯定是遇不上的了。”按着他的了解,蓝大他们怕是天稍亮就动身了,这个时候赶过去,只怕是会扑空了。
沈君临闻言没有接话,安静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便在前面找个能吃点东西的地方歇息一下,等大家缓缓吧,都跑了一晚上了。”
救人再急,现在也急不来,终究是要落空的,那就在沂都见吧。
“是,少夫人,再往前四五十公里,就有一个酒肆,那里可以吃点东西,稍带休息。”赵铭回道。
“就那吧。”
距离霍子澜越来越近了,沈君临的心也越来越安稳了,希望他能等着自己去救他。
马车疾跑了一个时辰,才到了赵铭说的那个酒肆。
天色已经亮开了,日出映在天边,红彤彤的,酒肆已经有过往行人在用餐了。
沈君临一行人下了马车,酒肆老板一见赶紧招呼他们坐下,提了一壶热茶放到桌上。
这家酒肆卖得很杂,什么都有,沈君临只要了一碗热豆浆,其他的他暂时没胃口。
“听说了没有?当今太子要成亲了,是皇帝亲自下旨赐的婚。”旁边的路人小声交谈着。
沈君临闻言,侧头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络腮胡男人。
“知道,好像是一个大将军的独女,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接话的是同桌的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
“单将军的独女单玉琼,据说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子,难怪皇上能亲自下旨将她赐婚给太子。”
“少夫人,这单将军,全名叫单耿忠,人如其名,是个耿直忠义的大将军,以前我就梦想过在他手底下当兵的,只可惜,没那个机会了。”赵铭听到单将军的名,便给沈君临介绍了两句。
沈君临点点头,思考着对方都要成亲了,还掠自己和霍子澜回去做什么,总不能是太无聊,寻点乐子吧。
“休息一下,咱们直接出发沂都。”现在离他们还有些距离,追是很难追上的。
“是。”
几人赶紧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以最快的速度将碗里的食物吃完,再次启程朝着沂都方向去。
越往沂都去,越能感觉到路人多了起来,沈君临一行马车前后都有了其他的车辆,方向都是朝着沂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