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来的?”
沈君临点点头:“清明节,大家都会去祭扫,踏青,我们在香囊里面装一些驱虫养神的草药,其实这点和其他小商贩卖的差不了多少,但是如果我们再加上一张祝福语,既可以寄哀思,也可以祈祝福,价格就算小高一点,能接受的人应该会很多吧,你觉得好不好?”
他还记得娘亲还在的时候,虽然过得不好,但是每年的节日,娘亲都会拿一小块红布给他绣一个小小的祈福包,给他缝在衣服内里,说希望他健健康康,万事顺遂,那是 娘亲对他的爱。
想到娘亲,他的眼神黯淡下来,眼眸垂下,再没有刚才的开心,霍子澜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伸出手去捋了捋他额头钱袋 碎发:“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就这么做吧,你会做得很好的。”
半晌,安静的沈君临又重新开了口,声音很小,带着一点难过和哽咽:“清明节那日,我可以出城吗?”
“我已经十一年没有给娘亲扫过墓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娘亲去世的时候,他才五岁,是当时的邻里好心,帮他埋的娘亲,他记事的时候,就生活在一个大杂院里面,里面有很多户人家,男女老少都有,那会儿因为他长得好看,又乖巧懂事,娘亲也是个勤快的,大家都很喜欢他们娘俩,对他们很是照顾,甚至他来临阜投靠姨母,都是大杂院的郝伯伯送他来的,不然他根本走不到临阜来,更别说找到姨母了。
虽然姨母不情不愿的收留了他,对他不是打就是骂,没有一天给过他好脸色,但是他是心存感激的,至少他在这里有了一个避风港,不至于露宿街头,横死野外。
“我好想她啊,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再不去见她,我怕她生我气。”
霍子澜的手伸进被子里面,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感觉到怀里的人低声抽泣得颤抖的身体,沈君临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将脑袋抵在霍子澜胸口,霍子澜轻轻叹了口气:“别哭,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去看看娘亲。”
沈君临在他怀里哭到睡着,霍子澜却睡不着,夜色中,双眼直视前方,看不清在想什么。
······
次日一早,睡梦中的两个人被紫乐喊醒,紫乐站在门口喊他们,听声音好像很紧急的样子,霍子澜和沈君临一道从床上坐起来,霍子澜看了一眼沈君临,昨晚哭了好一会儿睡着的,两只眼睛肿成了馒头,沈君临自己也感觉到眼睛肿胀不舒服了,想起昨晚因为想娘亲想得哭,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事?这么急。”霍子澜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问道,同时给沈君临拿了衣裳干净的衣服放到床上,示意沈君临换。
“公子,张管家刚才来说,霍二爷病倒了。”关于张管家和霍千秋的事情,紫乐是不知道的,所以刚才张管家说话时平静的脸色她并没有注意,只听到二爷病了,她赶紧来告诉霍子澜。
霍子澜穿衣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正在穿衣服的沈君临,道:“我知道了,去打热水来。”
“是,公子。”随着紫乐话音落下,外边一阵急促的脚声由近到远。
“要去看看吗?”沈君临穿上鞋子,站在床边准备系腰带。
见状,霍子澜走过去,很自然的接过沈君临手中的腰带,绕到身后去环腰给他系上:“去看看吧。”他要去看看他的二叔和父亲一样躺在床上的样子,是不是和父亲一样狼狈。
沈君临点点头:“那我去库房看看,带点补品过去吧。”
“不急,”将同色薄纱穿到沈君临身上,多了一丝仙气飘飘,沈君临很适合穿这种白色系的,显得肤白干净,加上现在两人都还是丧期内,不能穿得太过鲜艳,所以专门给沈君临准备的那些鲜艳的暂时是穿不了了,又让衣品轩重新给他做了几套春装:“用了早餐在去也来得及。”
将那支银钗给沈君临插入头发,双手拢起沈君临墨色头发,给他理顺在身后,右手伸到前面贴着沈君临的脸颊,轻轻用力让沈君临的头向左侧后仰,一个很轻的早安吻落在沈君临微张的唇上,短暂停留分开,松开沈君临。
沈君临也习惯了,这人动不动就会亲他,只要没人,逮着机会就上嘴,反驳几次无用,他也只能默认接受了。
紫乐端来热水,又跑厨房去拿早餐,她觉得两位主子应该会急着要去霍二爷府上探望二爷,没成想两位主子洗漱慢悠悠的,吃个早餐也是慢里斯条,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她也不急了,两位主子都不急,说明应该是了解情况的。
一般在人家做下人丫鬟的,机灵点的都很会看人看事,紫乐就是机灵的那一个。
“紫乐,你去库房看看,拿几样补品带上去二爷府上。”沈君临喝了一口银耳莲子汤,吩咐道。
“不用太好,也不用太多,装好看点就行。”反正他也吃不了多久了,霍子澜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沈君临看到了,伸出手去握住了霍子澜的手,这段时间,他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关于姨母和姨父的所作所为,他虽然感激姨母的收留,但是这些年的打骂,也差不多算还了,所以对于两个人的丧心病狂,他是不能苟同不能支持的。
霍子澜要为父亲报仇,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如果不是霍子澜提前发现,父亲已经去了,假丧就是真丧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沈君临不会知道,霍子澜的仇里,不止是父亲的,还有他的,还有霍子澜自己的。
霍子澜看向沈君临,嘴角上扬,反手握住沈君临的手,摇摇头,表示没事,沈君临才放心,这是他的夫君,他的未来,他的依靠,在他脆弱的时候,自己应当和他站在一起,成为他的依靠。
······
紫乐办事,沈君临是放心的,三人拿上补品,上了马车朝南街方向去。
到了霍家门口,已经有别家的马车停在那里了,霍子澜一眼看出那是霍三叔公的家的马车,晚辈生病在床,长辈也是会来关心关心,了解了解情况的。
霍子澜先跳下马车,转身伸手去接沈君临,沈君临接着他的力跳了下来,拿踩凳的车夫只能放下凳子,让紫乐下来。
三人一道进了门,在下人的引路下,来到了霍千秋的屋子前,里面能听到沈金兰的咒骂声,隐约还有女子的哭泣声,两人对视一眼,朝里面走去。
屋内站了好几个人,三叔公坐在床前,双手撑在拐杖上,两眼炯炯有神,脸色严肃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衣衫不整,红痕遍布的丫鬟。
霍子澜上前半步,替沈君临挡住了眼前不堪入目的场景。
站在一旁的下人丫鬟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只有沈金兰被红芙搀扶着,手上还拿了一根细长条,脸色异常的凶狠泼辣,沈君临看着沈金兰的发火的样子和她手里的藤条,忍不住朝霍子澜身后又躲了一点,被霍子澜握住的手心都在冒汗了。
霍子澜发现沈君临的异样,扭头看去,只见沈君临额头都在冒冷汗,身体也在发抖,这是被吓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金兰,正要让紫乐先将人带出去时,沈金兰又骂起来。
“真是天生的贱骨头,老爷都病了几天了,我让你们不得近身照顾,你们两贱人居然敢偷偷摸摸的来,对着一个病得起不了床的男人都能这么急不可耐吗?”
“贱人就是贱人,浑身都是贱骨头。”
“老二家的,注意措辞,还有孩子们在呢。”霍三叔公花白的眉头皱起,这老二家的媳妇泼辣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现在这样一点都不顾脸面,像个泼妇一样,简直不像样。
听到孩子们,沈金兰犀利的眼神朝门口这边扫来,就看到霍子澜,还有霍子澜身后那一抹衣角,随即像是触发了身上的机关似的,她回过头去,双眼发红,一把推开红芙的手,抬起藤条就往两个丫鬟身上抽去。
两个丫鬟不敢反抗,只能生生的挨着,边哭边求饶。
“哼,不干净的东西,以为爬上这床,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我告诉你们,土鸡永远是土鸡,变不了凤凰。”
“你爹和你娘偷情生下你,你就注定一辈子不干不净,妄想当主子,你也配?”
两个丫鬟听着沈金兰的话,都听出了不对的地方,只是现在的沈金兰已经疯了,可能在说疯话也说不定。
只有沈君临和霍子澜听懂了,沈君临听着那一声一声的鞭打声,就好像打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伤口都开始痛起来,霍子澜怒了,松开沈君临的手,示意紫乐照顾,黑着脸几步上前,一把抢过沈金兰手中的藤条,沉声道:“二叔母,三叔公他老人家在这里,注意分寸。”
沈金兰手突然一空,楞了一下,看着黑脸的霍子澜,本来就在气头上,尤其是看到沈君临,她的火气根本压不下来,丝毫没有把霍三叔公放在眼里,冷哼道:“我在处理我家的下人,你一个晚辈,上来动手,你尊重过我是长辈吗?”而后看向霍三叔公:“三叔啊,您一把年纪了,这些事您老就不要掺和了吧。”
霍三叔公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实在听不得这些大不敬的话,一怒之下,起身朝外边去,要不是主脉一支的,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见人走了,沈金兰更加猖狂了,她笑着看向沈君临,在红芙的搀扶下,朝沈君临走过去,霍子澜一步上前拦住她的路,冷声道:“二叔母,我敬你是长辈,但是你如果敢伤害君临,我一定让你后悔。”
沈金兰停下,看着霍子澜,轻蔑一笑:“让我后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