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在沈金兰气得当场晕厥过去才结束,青鸢和绿柳二人收拾好包袱就跟着霍千秋一道回去了,两个丫鬟逮着机会就哭诉自己对二老爷的不舍,只是迫于二夫人的威严,她们不得不从,一路上将霍千秋哄得心花怒放,好不开心。
后面一辆马车上悠悠醒来的沈金兰听着青鸢和绿柳都在霍千秋的马车上,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晕了过去,就这么被马车给拖了回去。
另一边,霍子澜终是没有吃到沈君临特地去厨房给他拿的饭食,把他安抚好就去忙去了,直到夜色暗下来,才算是送完了最后来吊唁的一批宾客。
沈君临今日被吓到了,回来就一声不吭的坐在床上,紫乐端了饭菜来,他一口都没有吃,连药也让放着冷了再喝,看着这几日好不容易有点笑颜的少夫人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紫乐心里也不好受,心里面将那两个不开眼的青鸢、绿柳给反复骂了几百道。
“少夫人不吃饭,怎么办?”紫乐站在赵猛的身旁,她平日里都是在照顾公子和少夫人,很少和其他丫鬟亲近,能说得上话的也没两个,只这几日和赵猛倒是能聊上几句了。
赵猛叹了口气,抱着双手靠在门框上,道:“等你家公子回来,兴许可以劝着吃点吧。”他大老粗一个,哪有什么办法。
紫乐想想觉得也是,估计还是得等公子回来好好劝劝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紫乐端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绣两下花样,就朝小道上看看,盼着自家公子赶紧回来,莫要饿坏了少夫人才是。
还好,天黑,走廊上灯笼都亮起来的时候,紫乐千盼万盼的霍子澜终于回来了,紫乐赶紧丢下绣框,起身迎上去。
“少夫人怎么样了?”不等她开口,霍子澜一边脱身上的麻衣,一边问道。
“回来到现在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连药都不肯喝了,公子赶紧去劝劝吧。”
紫乐话音落下,霍子澜顿了一下,吩咐道:“去厨房重新做点吃的来,药也再热一碗一起拿来。”说完已经越过赵猛径直朝里间去。
紫乐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进到里间,霍子澜将麻衣扔到一旁的椅子上,大步朝床边走去,沈君临靠坐在床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都走到床前了,也没有抬头来看他,只是那指甲一下一下的刮着盖在腿上的被子。
霍子澜知道他在想什么,任谁被自己唯一的亲人这么下刀子,都不会好受的,沈君临渴望亲情,在二叔府上被沈金兰打成这样,都不愿意离开,就是贪图那唯一的亲情,只是他视如珍宝的东西,沈金兰却弃若敝履,从未上过一点心,三番五次的当着众人的面给他难堪,他如何不难过。
床边的霍子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轻的在床边坐下,将那只手握紧在手里,轻轻的揉搓着:“君临,你的姨母,咱们不要了好不好?”
沈君临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低着头依旧不说话,霍子澜轻声道:“她平日打你,骂你,我看不到,但是看到你那一身的伤,我难过,今日又这样辱你,就像拿了刀子一刀一刀削我的心一样,你心疼心疼我,看看我的心,都痛的流血了。”他将沈君临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的心口处,沈君临终于抬起那张已经泪流满面的脸,紧紧咬着的唇瓣都已经流血了,他看了看霍子澜的眼睛,又看向他的胸口,手心下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好像在他的手心中跳动一样。
“这样的亲情你要割舍,我也要割舍,我还没告诉过你,这几日的假丧,是为了救父亲,也是为了让二叔以为父亲真的不在了,将计就计让他信以为真,我好腾出机会来抓住他的把柄。”
沈君临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霍子澜。
霍子澜伸出指腹轻轻的替他擦去唇瓣上的血,继续道:“两年前,父亲出海行商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水匪,是二叔去接的人,回来的途中父亲一病不起,虽然还醒着,但是已经说不了话,也动不了了,变成了一个废人,前些日子,二叔和二叔母突然找了一个道士来,说要想父亲好起来,就得冲喜,然后在他们的主张下,有了这场婚事,我知道你也不愿嫁我为妻,但是君临,现在我们两才是一路的,都是他们算计好的棋子,你甘愿一直被二叔母一直这么欺辱吗?”
“他们真的?”
霍子澜点头:“是,他们想要父亲的家业,想要霸占我霍家的一切,所以费尽心机设计了这么多。”
沈君临没想到姨母和姨父会是这样的心思,这两个人心里,是真的没有半分亲情在吗?
可是自己不也是他们牵制霍子澜的一环吗,霍子澜从一开始就那么信任自己,没有怀疑自己半分,自己真的对得起这样的信任吗?“对不起。”霍子澜娶了自己,就被自己耽误了,很可能不会再有子嗣了,除非他愿意娶一个女子做平妻。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需要说对不起,我们两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老天爷都不忍心看我们分开,”不然老天爷为什么会给我复活重生的机会呢:“所以,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以后遇到沈金兰,你不需要再那么小心翼翼,该回击就要回击,不要再让她把你拿捏的死死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护在你身边,你要学着自己强大起来,勇敢起来,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能放心。”
接下来,他不仅要注意霍千秋两夫妻的阴谋,还要顾着外边的生意,沈君临的身体暂时也不适合跟着他到处跑,多半得留在家里,慢慢的还要把家里的权力都交给沈君临,所以沈君临必须要独立起来,他相信沈君临一定可以,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可以陪着他一起成长,直到他能独当一面。
沈君临垂下头来,神情有些黯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自己不干净的身世告诉霍子澜,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应该有一个出生干净又能替他分忧的妻子才是,自己那一条都占不到。
“君临,你有什么想说的,都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是夫妻,是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亲近的关系,所以,你心里面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前几日大夫说过,沈君临心里忧虑过重,有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面,这样很容易把自己憋坏的,他要让他在自己面前能够敞开心扉。
沈君临轻轻收回自己的手,想了片刻才重新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霍子澜:“有些事情,我应该告诉你的。”
霍子澜鼓励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姨母说,我的父亲曾经是个男妓,后来嫁人做了男妻之后,和我娘亲认识,偷偷怀了我,我是他们偷情偷来的,我的出生不光彩,而且我不会生孩子,没办法给你延续子嗣,你应该找一个家世好,出生干净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才是,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你休了我再寻个好女子为妻吧。”这大概是这辈子沈君临头一次敢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到后边都开始颤抖了,霍子澜认认真真的听他说完,反而笑了。
沈君临看着霍子澜笑起来,那双眼睛里面有光,这样的人,真的很好,他配不上,他重新低下头去。
霍子澜松了口气,伸出手去捧着他的脸颊,将他的脑袋重新抬起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霍子澜看进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我很高兴,你能说出心里面的想法,但是有一点你错了,我的妻子,只能是你,换了其他的谁,哪怕是天家公主王子我都不要,我只要沈君临,我只要你,有没有子嗣我一点都不在意,如果以后你想要一个,我们大可以去旁支过继一个,你说的什么干净的出生,子嗣都不是问题,所以你就做好这辈子只能是霍子澜的妻子的准备吧,哪也别想去,知道吗?”
沈君临怔怔的看着霍子澜,眼泪因为霍子澜的话不停的往下流,他何德何能,能得霍子澜这么真心相待啊?他张着唇想要说什么,但是喉咙仿佛堵了千金重的石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霍子澜看他哭得这么伤心,那张嘴因为刚才被他自己咬破了,鲜血染红了唇瓣,变得娇艳欲滴,他一点一点的靠近,温热的唇一点一点的将脸颊上的泪珠亲掉,唇一路往下亲,最后在沈君临闭眼之后,轻轻的落在了唇上。
霍子澜的动作很轻,像亲吻自己的珍宝一样,沈君临本来哭得伤心的,又被亲得憋着气,没缓过来,不小心打了一个哭嗝,霍子澜的唇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沈君临赶紧一把将人推开,捂着红的发烫的脸扭向了里面,真是太丢人了。
霍子澜整个人没防备,被推的往后仰,等他坐稳了,人只给他留了一个侧身,他发现沈君临真的很可爱,哭久了就会打哭嗝,还容易害羞,真是长在他的心尖尖上了。
前世,沈君临照顾他五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端茶倒水送饭送药从来不敢多看他一眼,就是这么一个柔软的人,五年来,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从来没有让他穿过一身过夜的衣裳底裤,也从来没有让他吃过一顿馊饭馊菜。
甚至他都没有问过沈君临,哪里来的银两给他买了五年的药,时不时还能吃上肉,现在看来,他好像理所当然的享受了沈君临的照顾,而错过了很多了解沈君临的机会,沈君临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啊。
不过那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从现在开始,他要做的就是护住霍家,护住沈君临,其他的,待他慢慢摸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