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宿舍里,夏禾鸾急迫的问,“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胡羽飞喝了一口水,继续慢条斯理的说,“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卷宗和卷轴,甚至还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那种古老竹筒……不知道是不是群仙阁的家伙对这个赵文彬的实力有充足的自信,才把这些机密文件全放他这里加以看管。”
“哦对了,那些卷宗上都附有封条——当然也只是普通的封印,稍微灌注一点灵力就破开了——封条上用跟这家伙面具上的那个‘魂’字一模一样的字体写着‘仙’字,这也是我判断他们幕后就是群仙阁的根据。”
夏禾鸾没咋接触过修真的事情,所以对此分外的感兴趣,“那你们都发现什么了?”
“首先是一份群仙阁的组织结构图——鬼知道这种涉及组织底层逻辑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一份复印件藏在这家伙的家里——群仙阁是很严密的金字塔型结构,最下面的是各种闲散修士,中间是实力强劲的管理层,他们被称为尊者,赵文彬就是其中之一,而最上面,就是群仙阁的阁主。”
“然后呢?” “然后是这个赵文彬的个人情报,他是一名孤儿,十岁的时候就展露出来极强的法术天赋,甚至能够在没有系统学习的情况下就做到在睡梦中让自己灵魂出窍,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于是开始被群仙阁收纳并重点培养,他所修的乃是通过锤炼灵魂从而达到洗髓伐骨之目的的神魂道,但他不满足于扎扎实实的修炼灵魂,而是开发出了已被封禁的通过吞噬他人灵魂力量来让自己得到修炼的邪道,而群仙阁一向的作风便是不管男女老幼富贵贫贱,甚至不管修炼手段,能修道者皆可成仙,因此对于他的这种行为也是不管不顾甚至加以鼓励,这才让他有了今天的成绩。”
“哦对了,他的尊者称号是亡尊者,组织里的人还给了他一个尊称,叫:魂殿。”
胡羽飞顿了顿,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余下的大量纸张全是这些人通过书信往来的聊天记录,没想到都21世纪了,他们竟然还在使用书信这种效率低下又不环保的通讯方法,他们是没有手机吗……”
“总之,通过翻看这些聊天记录,我确定了之前的想法:他们确实是在有组织的捉捕妖兽,先由赵文彬抽取他们的灵魂,把他们变成不会反抗的行尸走肉,然后再有别的组织里的人出手抽取他们的修为,分发给有修炼需求的弟子各取所需。”
“没有了修为,妖兽是不是就变成普通动物了?”夏禾鸾好奇的插嘴道。
“也不一定。”胡羽飞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放了回去,“妖兽修为尽失,可能会保留一部分的根基和灵知,嗯……拿我自己举例子,我虽然没有过去的修为,但以前学习过的法术和战斗的经验还是有的。”
“最后这些没有灵魂也没有修为的妖兽也不会被浪费,他们可能会被加工成丹药,供群仙阁的弟子享用,或者是出卖给其他的组织换取利益什么的……”胡羽飞说着往桌上甩了两本书,“这还有两本锻魂术,恐怕是赵文彬早年修炼用的,但他现在发达了就瞧不上这些东西了,我得空看看吧……总之这一趟下来收获不大,我倒是更想知道他们的组织内部成员的具体信息以及弱点……”
“没关系。”夏禾鸾微微一笑,“你救了我和刘苗凤的命,这就已经收获颇丰了。”
“你说的对。”这时,寝室里一直沉默的叶胜文开口了,“但这话实在不该由你来说。”
“嗯,抱歉……”闻言,夏禾鸾的语气也低了下去,赶紧说点别的转移话题,“话说你们在出动之前不是说检测到了很多地点吗?在那些地方的同伴们都发现了什么?”
“他们……”一提到同伴,胡羽飞的眼神逐渐暗淡,“那些都是备用的开关印记,倘若主体的印记失效,那么它们就会代为启动,所以还好他们提前破坏了那些印记,最后由我解除赵文彬手上的印记,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如果这里有时光机的话,夏禾鸾真的恨不得立刻跳上时光机穿越回几秒前,然后给问出这个愚蠢问题的自己一巴掌。大家都清楚胡羽飞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为什么如此消沉,因为设下这个局的人十分耐心的在每一个用作诱饵的地点都设置了货真价实的陷阱,众人几乎是在解除标记的一刹那就触发了陷阱,并且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抓走,现在下落不明。
而赵文彬的房子貌似设置了某种信号屏蔽的法术,所以直到走出别墅,胡羽飞才通过贮灵玉得知了之前同伴在疯狂向自己求救的消息。他们的惊恐、慌张、无助与惨叫,仿佛海面之上的滔天巨浪,不断拍打着这艘名叫胡羽飞的小船的脆弱心房。
出击之前,包括胡羽飞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分头行动,而且是一人一组是一个糟糕到不行的点子,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逐个击破,现在不祥的预感果然灵验了。
要说唯一有什么好的,那便是胡羽飞因为之前没收到求救信号,所以没有在战斗中被分心,最后战胜了倘若使出真本事的话绝对不可能战胜的赵文彬,但即便如此,胡羽飞也觉得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之前胡羽飞频繁的掏手机,是因为他的手机已经被电话和短信填报了,有来自上宫家族和欧阳家族的,也有影子结社官方的。为了解救一个人,却搞的另外九个人生死不明,胡羽飞不知道这次拯救是否可以称之为值得。要说唯一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便是胡羽飞一直十分讨厌的上宫云龙居然亲自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可以想象他的心情有多么焦急,虽然胡羽飞一直厌恶上宫云龙,一直想方设法处心积虑的找机会恶心他,但这次以这种方式,实在是胡羽飞自己也不想看到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失败,那么人可能会感到挫折,感到羞辱,但倘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他人可能受伤和死亡,那么压在人身上的就是强烈的责任感和负罪感。所有人都看到了胡羽飞眼底的阴郁,他们也知道胡羽飞现在的感受,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尽管从来没这么评价过自己,但胡羽飞其人,正如叶胜文评价的一般,实在是个道德感有些过强的人,他甚至会为互不相识,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承担了不幸的陌生人献上自己的灵魂,仅仅是为了治疗对方的癌症,更别提是因为自己的膳食而导致熟悉的朋友失联了。
胡羽飞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脸上已是一片平静,“今天也不晚了,是时候睡觉了……”
“等等!”这时,夏禾鸾忽然站了起来,一双美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胡羽飞,不,羽飞哥……”
胡羽飞的身躯猛的颤抖了一下,有人用“羽飞哥”这种称呼称呼他……还真是头一遭。
夏禾鸾缓缓靠近胡羽飞,然后伸出纤细的小臂,将他紧紧搂住。
“你你你你,你是在干什么?”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吓得胡羽飞的身体僵硬,不敢乱动,“别闹了,快松手啊,男女授受不亲的啊……”
“对不起,羽飞哥,为了救我,害你损失了那么多同伴……”夏禾鸾将头靠在胡羽飞的肩膀上,眼角的泪珠打湿了他的衣服,“这都是因为我,对不起,对不……”
听着少女的声音,感受到少女的柔软,感受到少女的温度,胡羽飞的心情实在是复杂无比,在潜意识里,他不想做出对不起上宫弦月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只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但他不想让别人帮助自己分担这种压力,因此他几乎没有找任何人倾诉过。此时,面对这不由分说就强硬的冲破自己的防线,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温柔,胡羽飞心中的防线终于轰隆隆崩溃,个月以来的压力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睛一红,差点当场哭出来。
但即便如此,胡羽飞依旧知晓,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倘若你向生活示弱,那么生活并不会因此放你一马,只会反馈给你更多的苦难。于是他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反手抱住夏禾鸾,只是快速用手指拭去了眼角不引人注目的一滴泪,同时把手搭在夏禾鸾的肩膀上,以不会伤到她又能让她感受到的力度轻轻推着她,心底的防线也以光速重建。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垮下去,至少不能在自己的战友们还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一个人沉浸在温柔乡里。
“谢谢你,羽飞哥。”夏禾鸾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也明白了胡羽飞的态度,于是片刻过后就松手起身,“如果刘苗凤魂飞魄散了,我绝不可能顶着她的脸和她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今天你救了我们两个的命。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我永远都还不起,所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夏禾鸾的语速很慢,但是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坚定。
“你……”胡羽飞的心头有一团暖流划过,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背负他人的人情同样也让他感到很有压力,不过情感上还是好受了不少的。
“今天确实也不早了,我先离开了。”夏禾鸾微笑着朝胡羽飞摆了摆手,“我们,改天再见吧。”
说完,夏禾鸾就起身,走到门口拿起外套,换了鞋,从寝室里走了出去。
看着夏禾鸾离开的背影,胡羽飞虽然依旧感到压力巨大,不过也没之前那么茫然了。
“不早了。”胡羽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蔽掉了那些恼人的信息,并且给吴晴发了条消息,叮嘱他务必保护好自己的姐姐,实在不行多加看护力量,然后把手机关机掉往桌上一甩,“咱睡觉吧。”
“……”此时寝室里的氛围肃杀到可怕,跟胡羽飞没关系,主要是来自叶胜文。
刚才拥抱胡羽飞时,夏禾鸾用的还是刘苗凤的肉体,要说叶胜文一点不吃醋,那肯定是假的。但他终究还是体贴兄弟,于是体贴的选择把头转了过去不去看。
面对黑着脸的叶胜文,李新杰耸了耸肩,哥四个都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了,期间小磨小擦肯定少不了,像是之前胡羽飞和叶胜文就曾因为挤牙膏究竟挤尾巴还是中间吵过一小架,在帮蔡道卿装电脑的时候李新杰也曾因配置问题与其余的人起过争执,但都是小规模冲突,大不了一天不说话,第二天起床就一切照旧了。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寝室的哥们其实就像夫妻,需要彼此磨合,而且是真·床头吵架床尾和,毕竟一寝室的人是得睡在一起的,而货真价实的夫妻都未必每天都睡在一起。
“诶,我想到一个有趣的哲学问题。”蔡道卿则凑近了李新杰低语道,“你说,一个人的肉体没有出轨,但是灵魂出轨了,这算出轨吗?”
“有趣的问题,建议你去问问他们俩,说不定能促进他们俩当场和好,并且请你吃一顿好打。” “……”
就这样,胡羽飞顶着压力和稍微减缓的心情,叶胜文顶着一脑门子邪火,李新杰带着极为平和的心情,蔡道卿带着他的哲学问题,各自上床睡觉,一夜无话。
。。。
生活,就像一只喜欢捉弄猎物的章鱼,当你被它擒住,即将拖入无底深渊的时候,它往往会放的一马,让你挣扎着向水面上游去,只是为了在你即将触及水面的那一刻,重新把你捉回深渊。
次日清晨,阳光照射进寝室里。哥几个睡的都不算安稳,胡羽飞本来就精神衰弱,很难进入深度睡眠,叶胜文倒不至于因为跟哥们吃醋把这点小事记到现在,他就是单纯的心慌,莫名其妙的心慌,蔡道卿则是在思考自己的哲学问题,但始终没想明白。
“嗯——今天阳光不错——”
只有李新杰,心无旁骛,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