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这一夜断腿疼痛发作,睡得并不好,夜里又总感觉有人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飘来飘去,诶,莫不是医院里阴气太重?
白天仍是心神不宁,迫不得已问了一下翠花,翠花听他说得有板有眼,但昨晚守夜并无特情发生,自然一脸懵逼,但尊贵的客户很明显需要心灵上的慰藉,总要出手一次,便毫不犹豫的从腰包里拿出一个三角形的道符,塞在云中行枕头下面。
云中行翻开枕头,把道符拿出来鉴赏,这道道符颜色暗黄,字迹龙飞凤舞,先不说它是否法力无边,但单从品相来看,必是珍藏许久的物品。
中行将信将疑道
:这个?行不行?
翠花爽快应道
:行,反正我带着它,除了风筝,从来没见过飘来飘去的人偶。
云中行久在江湖,略懂规矩,问道
:这个好像是讲究个善缘,那我大概多少元合适?
翠花摆摆手示意
:不用,善缘我已经跟你老婆结了,你老婆大方。
云中行听了哭笑不得,正要再次严正声明这是个荒唐的误会。这时宁芷溪怒气冲冲走进来,劈头盖脑问翠花
:谁是他老婆?
翠花回头看到宁芷溪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摆明了是只大大的母老虎,倒吸一口凉气口不择言道
:是,是包源。
宁芷溪闻言更是怒不可遏
:谁是包源。
:谁在叫我?
包源恰巧这时候来探望云中行,听到有人大呼小喝提起他,应了一句。
宁芷溪和包源各不相识,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开口问道
:你是他老婆?
我去,这局面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翠花见势不妙,赶紧拿了个水壶借口打水开溜。
云中行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混乱的场面,你说如果包源换作是宓雪,这非常合情合理。可现在,这两个毫无瓜葛的人一见面居然大眼瞪小眼,这算是什么事啊!赶紧开口招呼道
:芷溪,你过来扶我起来。
宁芷溪眼睛死死盯着包源,纹丝不动,指着包源恼道
:你先把话说清楚,这个人是谁的老婆?
包源一听这话,这绝对是对男子汉大丈夫最大的侮辱,哪里按耐得住,问道
:你是宁芷溪?
:对。
包源掷地有声说道
:就算我和云中行是生死兄弟的交情,你不能再侮辱我第二次。否则,这京城里的人也好,禽兽也好,连只蚂蚁也好,都要和你过不去。
虽然这话透着极大威胁,但宁芷溪听得真切,这大块头原来和老公是兄弟交情,立马眉开眼笑说道
:哦,原来是包源兄弟啊,都怪我听错了,刚才那个谁谁说中行是你老兄,我听成中行是你老公,都怪嫂子乱吃飞醋,都怪嫂子不好。
中行和包源暗暗吐槽,刚才翠花明明说的是老婆,这掉到马里亚纳海沟都能兜回来。
包源想深一层更是暗骂一句,妈的亏了,云中行这小子后宫人声鼎沸,老子一下多了好几个嫂子。
误会得以消除,宁芷溪乐呵呵的扶中行坐好。可看到中行稍稍动弹一下,都疼得呲牙咧嘴,黯然问道
:一定很疼了。
中行安慰道
:昨晚疼,现在不疼。
又对包源说道
:你来干嘛?
:来探望你啊!
:我知道你来探病,可连个花啊水果篮都没有。
包源拿个应答器呼喊道
:翠花,翠花,把花拿进来。
可翠花没来,应答器也毫无回音。
包源不死心,又大喊一遍,依然无声无息。
宁芷溪小声问云中行
:你兄弟,脑子,嗯?干嘛要对着应答器呼喊?那个只是外面服务台的指示灯亮起,不会传送语音的。
包源和中行面面相觑傻了眼,原来是这样。不过并不介怀。毕竟这翠花干活还是挺靠谱的。
这时翠花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粥进来,见三人聚在一起气氛融洽,才放下心头大石,问中行道
:吃早餐吗?
:吃。
翠花熟练的调好床的靠背,摆好小板桌,中行吃了两口,问道
:这是鱼扣?
:不是,鱼会散药,跌打中医都严禁吃鱼的,这是田鸡扣,我老家祖传的古方。
中行知道田鸡扣不好找,难为她有心,赞赏着点点头,继续津津有味的品尝。
宁芷溪问道
:好吃吗?
中行刚想说好吃,翠花抢先说道
:你不能吃。
宁芷溪甚为不解
:为什么?
翠花解释道
:你怀孕了,不能吃。
包源乐呵道
:我没怀孕我能吃。
:你也不能吃。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包源心有不甘追问道
:为什么我不能吃?
:你饭量大。
:那你不会再煮一份呗。
:得加钱。
:啊?加钱?加多少?
:1000。
包源虽然为人豪爽,但哪里肯被当众拿捏做冤大头,指着门外说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先把外面垃圾桶里的零食钱先给我退了。
翠花撅着嘴一边拿了个碗盛粥,一边唠唠叨叨道
:小气。
中行吃了一半,放下碗问宁芷溪
: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早上。
:你看我现在没事了,你也放心了吧。
:怎么?你想赶我走?
:不是,我想这段时间先呆医院里算了,回去只会给老爷子添麻烦。你要是老呆在医院里不好。
宁芷溪哪里肯依,这一走岂不是让坏人趁虚而入?耍脾气道
:我不嘛,我也要呆在这里。
:听话。
翠花拉了拉包源的衣袖
包源不知就里,问道
:干嘛?
翠花悄悄说道
:你跟我来,我忘了还有个鸡腿。
:你拿进来不就行了?
:听话。
翠花说完拽着包源出去。留下中行和芷溪。
宁芷溪一脸阴沉,中行笑着只好劝解道
:我人不是没事了嘛!还是包源拼了命救了我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中行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
:如果不是包源奋不顾身在最后关头撞我下马,我百分百死了。
说到这里,中行想想还是有点后怕。芷溪见他嘴唇颤抖,故作轻松调侃道
:那我不还得谢谢你老婆。
中行被她这插科打诨,残留的恐惧也烟消云散,摸了摸她鼻子,想要靠近她亲亲,这一动作,腿立马疼得撕心裂肺。
芷溪又是心痛,又是好气。佯啧道
:你这副呲牙咧嘴的样子,想干嘛?
中行无奈靠在床上,可怜巴巴道
:曾经有一副天使的面孔近在咫尺,我却亲不到,曾经有段妖娆的细腰,我却抱不到。唉。。。
芷溪摸了摸日渐隆起的肚子,明明知道他睁眼说瞎话,却偏偏就爱听。明明心里有气,却还是忍不住凑近,让他亲,让他抱。明明是。。。宁芷溪这时也不知道明明是谁?
温存过后,中行拍了拍芷溪屁股,叮嘱道
:回去记得帮我看好妹妹。
:她也想来看你。
:还是功课少了,这不行,你得给她找补习老师。
:你是不想我陪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你待在这个地方受苦,哪怕你要受一丁点的苦,我都更难受。
:那好吧。
芷溪说道
:你爷爷那里我总要去一趟。
:下次再去吧。等下要是哭哭啼啼的,难免惹得老人家心里不舒服。
:过门不入不合礼数吧?
:算了,那你去吧。
宁芷溪再三嘱咐几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直奔杨园。
到了地头,警卫说不巧,老爷子出门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宁芷溪只好放下礼物,和中行通过气,
此间事刚了,又接了个电话,犹犹豫豫之际,最后还是直奔京城大酒店。
宁芷溪到了酒店咖啡厅刚坐下。张伦竟前后脚到了。宁芷溪看了他一眼,并不意外,只是没好气道
:什么事。
张伦唯唯诺诺坐下来递上一个包裹,说道
:没有,你和云总的宝宝快出生了,这是,这是我送给宝宝的一点心意。
难得有人记挂着自己的小宝宝,宁芷溪来了兴致问道
:什么来的?
张伦连忙打开包装展示,是个金光闪闪的长命锁,份量十足。
宁芷溪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又看了看张伦,心中百感交集。
这张伦其实自己还没做中鼎董事之前已经认识,只是身份悬殊,莫说交集,备胎,连话也没机会多说两句。自己加入中鼎初期,张伦也曾刻意讨好自己,不过后来明眼人都知道自己的心意,呆子除外。他自也懂得收敛。但若说事事对自己上心,还得是这个张伦,按以往表现说是死心塌地也不为过。直至那事发生,宁芷溪对他痛恨之余也很茫然,这阴差阳错之下,毕竟是自己赢了,输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宓雪,这个很重要。
宁芷溪指了指他的脸,冷冷问道
:你的鼻子怎么回事?
张伦见她关心起自己,内心暗暗狂喜,脸上却装作一副无可奈何又洒脱不羁的样子,涩涩说道
:刚下火车就被人打劫了,抢钱就算了,还说我是广东的,踏马最讨厌广东的靓仔。说到底,我是因为帅被打的。
宁芷溪虽然板着个脸,还是有点忍俊不禁,立马板起脸恶狠狠道
:活该,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粗话。
:这是劫匪的原话,我从来不敢骗你。
宁芷溪听了这话有点恍惚,莫说云中行,就连方落落有时候也不尽不实,昨晚更是差点被宓雪带入坑里,相比之下这张伦确实。。。
张伦见精心策划的人设奏效,更是以进为退起身说道
:我也不打扰你了。以后有机会,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抱一抱你们的小宝贝,虽然我知道这是奢望,我也不值得原谅。我知道的,小宝贝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像云总一样聪明。
经过几天的休养,云中行终于可以出院回家。拄着拐杖一进门,恰巧爷爷也是拄着拐杖在观赏梅花,两爷孙凑到一块,何其登对。
老爷子捋着长长的胡须,摇摇头调侃道
:我这是大将军指点江山的范,你的是残兵败将的款。不可同日而语…
中行哪肯服软,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棋盘,吆喝道
: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呐,只要一息尚存,我就有翻江倒海的本事。
:好小子,来。。。
这段时间,中行每天都和爷爷下笔论文,棋盘厮杀,偶尔也会一人坐一个轮椅,两个诸葛亮去什刹海指点江山。又是一种其乐融融,好不快乐。腿伤也慢慢恢复如初。
这天傍晚,云中行吃完晚饭,如常一个人去散步,突然有一辆车悄无声息停在他旁边,人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麻布袋盖住,又重重的被棒球棍砸了一下,人瞬间昏迷过去。
云中行醒来时只觉头昏脑胀,脑袋如针刺般痛得不可开交,四肢被绑得严严实实,腹中隐隐作痛。被人藏在车尾箱里,一路颠簸不停。隐约隐约听到那些绑匪的只言片语,自己应该是被喂了什么毒药。云中行虽然昏昏沉沉,仍是强打精神,于黑暗中摸到一个工具,尽全力割绳。过了不久,那些人又停车抱着他登船,也不知道航行了多远,才停止航行。把云中行抱上夹板,正准备搬铁锚增加配重,云中行看这等行径,是害命而非谋财,此刻再犹豫不决,十死无生,趁其不备一扭腰却是自己投海里去了。
那些绑匪见他在海面挣扎了两下就沉入海底,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无边无岸,确信对方应毫无生路,便驾船掉头离开。
云中行被冰冷海水一激灵,人便清醒了些,虽沉入海底,也是拼了命的挣脱,天可怜见,绳子终于解开,肚子也喝饱了海水,浮上海面时,真的是生死一线,恍如隔世。
茫茫大海,何处觅生机?
云中行脱了长裤,绑住裤脚,学特种兵掌刀充气做了一个救生头枕,此时腹中毒性发作,又是一阵隐隐作痛,云中行想通这伙人处心积虑布局,料定这毒性必然非同小可,把心一横拼了命的灌了几口海水,又用手指卡着喉咙催吐起来,如是者反复几次。也不管这样的解毒方法是否奏效,凭着坚强意志又催吐几次,直至精疲力尽。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海面漂来一块木板,云中行紧紧抱住,日夜漂流,白天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飘了不知多少时日,最终被洋流带到一处人迹罕见的岸边。
云中行不知那毒药是极厉害的放射性毒药,虽经多次催吐,仍有不少残留,极度损害大脑中枢神经和身体机能,云中行几重苦难加身,上岸后一直高烧不止,脑袋每时每刻都膨胀欲裂,头发却不可思议的疯长,嗅觉失灵,声带受损,面部神经局部损坏,加之太阳暴晒,海水腐蚀,致使容貌大变。
云中行烧退过后,人却浑浑噩噩,什么都不记得了,衣衫褴褛,到处乞讨度日。最难受是听觉耳鸣,但凡声音大一点都如五雷轰顶烦躁不安。期间也曾被救助站收容,但受不了大喇叭的广播体操音乐,每每趁夜出逃。
有一天晃荡到一个庙观,听闻晨钟暮鼓,声音悠长,却反而觉得定下心来。云中行便浑然不顾的在这里落脚。饿了就吃,反正庙里的贡品取之不尽,闲时就听道士们念经功课。
观里的主持也由得这个不修边幅的居士逗留,只要他不睡神坛上,就权当养了只大一点的老鼠。偶尔还会给点衣服啊什么的接济一下。如是者冬去春来,也不知道是这观里的神仙显灵,还是否极泰来,中行虽然完全失忆,于过往事无一记得,但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个大概,头发颜色却变得黑灰黑灰,脑袋总算日渐好使。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某日,云中行心有所感,便来请主持作了一卦。主持知他两袖清风,毫无油水,便简单起了个四象卦,小阳,青龙、春生。随手一指便让他往太阳落山的生门去了。
云中行辞别时主持送他出观门,语重心长的对云中行作揖说道
:无量天尊,我当初观你虽落魄艰难,然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想来是百年难得一见不世出的人物。像你这样的奇才必出北上广深。既然卦辞往西,你就先去京城看看吧!
云中行诚心稽首道
:我此去怕是多有波折,望大师慈悲,襄助一二。
主持稽首道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出家人身无长物。
主持说完从兜里拿出一道符和一串手珠赐与他
:居士此去虽多有磨难,亦是历练心境,望以此二物得保尔平安。
云中行无奈接过,辞别望京城而去。
主持身边的小道士望着中行渐行渐远的身影,好奇的问主持道
:师父,这位居士真的是天赋异禀、骨骼惊奇,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
主持稽首诵道
:无量天尊,他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不过你却是本观建观千年以来屈指可数的奇才,光大我道门的重任就落到你身上了,切不可懈怠荒废,做功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