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头的景象远远超出金廉的意料。
黎黎族的人似乎当真脱胎换骨一般,一改当日荼蘼求死之像,由族长指挥着,各司其职,配合着将煮好的食物和汤药送到各家各户去。
张二眼尖,见到金廉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与他们打起了招呼。
“族长,金公子他们来了。”
那将领一听这话,顿时有些黑脸,但又不敢冒犯他们,只能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纠正。
“要叫大人,我们都管他叫大人。”
张二并不在意他的提醒,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张开手,给他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金廉没想到张二如此放荡不羁,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好不容易挣脱了张二的手,金廉老脸一红,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金公子来了。”
族长拄着拐杖,虽行动还有些不便,但看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今日正好抽出空来,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们。”
张二心直口快,抢在族长开口之前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族长愣是没拉住,惹得众人脸色一黑。
“我说金老弟你也不太仗义了,我们都来这快十来天了,你怎么才想起我们,这破岛看着不大,事还挺多,怎么你是要学那谁,事事亲自上,啥啥自己干,最后英年早逝吗?”
......
这憨憨,也太直白了些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先是齐齐看向被说成短命之像的金廉,又看看一脸懊恼没拦住这憨憨的族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谁。
“咳咳,那个,我也想偷懒,这不,手底下人才不多,只能先自己顶着了。”
还是金廉脑子转得快,哈哈一笑,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半玩笑地将这事翻篇。
“你们在这里可还习惯,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同守城的将领们说,他们会想法子帮助你们的。”
有金廉发话,那小将立刻将自己胸脯拍得砰砰作响,生怕说晚了些,就不能表达自己的忠心。
“大人放心,他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谢谢关心,我们也是吃过苦的人,没那么娇贵,都是些小困难,适应适应就好了。”
族长轻轻一笑,倒也不全是客套,南红山被毒气侵染十数年,个中苦楚一足以与外人一一细说,如今他们迁到此地,虽常有海风过境,饮食也不太习惯,但相比较而言,他们中毒导致味觉退化,较常人迟钝许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族长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金廉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先一步表示他们的诚意。
“大人放心,正如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城里头已经开始恢复秩序,大家的身体正在逐渐复原,我们已经拟定好名单,等三天之后,第一批人就会跟着那些小将们出城,前往各处治理疫症。”
见族长如此善解人意,金廉自是十分感激。
族长冲张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他们这几日所得出来的结论说给金廉听,好让他们安心。
张二虽然心眼直,略有些不通人情,但提起正事,还是颇为靠谱。
他说话简洁,只说这疫症经过他们的推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在原先的药方上加以改进,争取半个月将垂危的人从险境给拉回来,一个月就能把疫症控制,到第第二个月就能彻底消灭疫症。
而黎黎族中能够派出治疗时疫的人大约能有两百余人,第一批先去五十来人,会有三天之后出发,剩下的人会在半个月内全数到位。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死定人数不变,会根据各城镇疫症情的,人数多少进行相关的调整,尽可能地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作用。
见他们已经有了个完整的章程,众人悬着的心总算彻底落回原地,金廉再三叮嘱跟他一块过来的人,务必好好配合,以百姓们的生命安全为重。
等从良合城出来,金廉又转道拐向最近的同佑村,他们之前从各地抽了些人过来,将他们安置在这里,方便黎黎族人们为之诊断,以便更好的对症下药。
张大带着几个族人正守在这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及时知会族人。
同佑村里头只有二十来号病人,但是情况看起来已经大有好转,也间接地证明了黎黎族的医术确实高明。
张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里头的病人,说得情况大致与张二说的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因为有医者实地救治,所以好的较其他病患快上许多。
金廉走到一处角落的时候,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吸引住了他。
原因无他,这男人实在太令人难忘了。
虽然理智告诉金廉决不能以貌取人,但能丑成这副天怒人怨的样子,实属不易。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围观了,也不惊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专挑了金廉盯着瞧。
那种感觉十分不好,金廉觉得自己是只臭掉的鸡蛋,正被他这只逐臭而至的苍蝇给死死盯上!
“在下金廉,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直觉告诉他,这人来历不凡,还是客气些为好。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草民,姓鲁,单名一个狂字。”
姓鲁的?
还自称一个狂字?
看对方这样,倒也配得上这个狂字。
张大对这人印象非常深刻,自然除了相貌之外,还有一桩事,就是这姓鲁的小子那张嘴实在欠得很,要不是顾及到他的病会传人,恐怕早就被挨上好几顿揍了!
“鲁小子,你没看见大人在这站着,小心传染病症给大人。”
那鲁狂倒也不怕,似笑非笑地盯着张大,但这话却是说给金廉听的。
“书上说小人得志,狐假虎威想来就是你这模样了。”
张大是个粗汉子,心道这小子八成没憋什么好屁,瞪了他一眼,见金廉伸手拦着,一时间只能默默将拳头松开。
莫冲动,莫冲动。
冲动是魔鬼!
“看起来这位鲁壮士倒是正直之人,今日你拦着我,想来并不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快吧。”
金廉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意图。
“大人果然厉害,我嘛,也就是想找个靠山,混吃混喝过点好日子。”
藏着掖着可不是鲁狂的作风,哈哈一笑,快言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