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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磨叽下来,丛琼没抵得住金廉的热情,妥协了。

俩人去的是京中最有名的珍味阁,里头的大厨有两位是从大陈请来的,最擅长做大陈菜式。

最要紧的是,珍味阁的老板是个有趣且懂得变通的人,只要钱给够,可自带食材。

金廉将猎来的野味挑出肉质最好的,让小二拿到后厨交给大厨烹制,在等菜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些自己那位未婚妻的喜好再合适不过。

他想知道的自然不是什么机密,丛琼也无所顾虑,于是便将桑鬼殿下一些口味偏好以及爱好忌讳简单地提点了几句。

其实金廉最好奇的是,桑鬼的样貌。

作为一个资深颜控,这事十分重要!

脸不能当饭吃,但却可以让人吃不下饭。

这个道理在金廉五岁的时候,就懂了。

但这话,自然不能大大方方的问,只是金廉实在有些好奇,一则是为了自已将来的福利,二则实在有些奇怪,大陈皇帝如同天下俗人一般,男人该有的毛病自然也会有,后宫自然不乏佳丽三千,虽说其中还是得看家世,但总不至于相貌太差,怎么轮到自己,便长得如此天不遂他愿?

不会的,自己的祖母每年都要去寺庙给自己祈福,那些神佛收了自家那么多香油钱,怎么着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吧!

金廉心里头暗戳戳想,要真不管事,改日便来信让人砸了那光收钱不办事的佛像。

他这人向来务实,不办事的佛便不配吃他家的香火。

等菜上齐了,金廉要了大陈盛产的烈酒,只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其他的都放在一丛琼面前。

这倒不是自己君子,而是自己酒量当真不行!

金廉不是酒鬼,实在无法理解酒鬼们的乐趣。

“这大厨手艺倒是不错,没想到居然能在大周吃到这么地道的大陈菜,难怪生意兴隆。”

这话倒不是夸张,他们自坐下到现在这会子,楼里头已经来了好几波人,原本空旷的大堂倒是坐满了一半,各色人等皆有,一时间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短短几日接触下来,丛琼的性子他也算了解一二,能得她的夸奖实属不易,他虽经常在这里吃喝,但很少点大陈菜,伸出筷子夹了一些尝了尝,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着他有些食难下咽的模样,丛琼倒是习以为常,她在大陈的时候也见过来大陈生活的异乡人,多有不习惯的,也正常,更何况大周饮食一向讲究食不厌精,什么东西都要仔细炮制,自然不习惯大陈这样原汁原味的饮食。

“倒也不是难吃,只是我实在不习惯肉中带着一点腥膻,失礼了。”

金廉尴尬笑笑,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直到吃了五六块肉下去,方才笑笑:“其实吃多了,倒也觉得不错。”

丛琼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觉得他这话出自真心:“其实你不必如此,依照你们皇帝与你家长辈对你的疼爱,给你带几个厨艺精湛的厨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丛琼慢慢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大陈素来多风沙,少良田,气候不如大周这般,能选的食材远不如大周丰富罢了。”

丛琼虽然性子孤傲,但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对于世家那些事情还是知道不少的,金家也是历经多年风雨的世家,虽不曾仔细查看,但光从他的居所陈设足以看出他在家颇受宠爱,这样的人家,别说几个奴仆,便是再多,只怕他的父母也舍得给。

听到这话,金廉没有接话,心道若是自己过去是当老大的,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惜自己这次过去是给人当孙子的,自然不能指望这些随时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落魄而消失的金银财物与奴仆。

似乎是看出了他肚子里头的小九九,丛琼微微一笑:“我们大陈人也不是一味蛮横,二殿下虽然严厉,但绝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只要你不惹事生非,在大陈的日子不会如你们说书人说的那般不堪。”

这话一出,顿时换作金廉有些尴尬,因为这个时候,底下说书人正着一段大周先祖开国的故事,少不得将敌国进行一番丑化好彰显出太祖的一世英明,说书人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清了清嗓子,只将大陈人形容成蛮子一般,就差将他们比做暴虐残忍的吃人凶兽。

正巧这个时候小二送了新菜上来,莫离往他小二手中塞了一把钱,让他知会说书人换些别的来说。

小二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不一会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便换成了情意绵绵的才子配佳人的戏码,当然最终的结局是才子抱的美人归大团圆结局。

小二似乎误会了什么,金廉忍不住有些扶额。

但显然丛琼并没有多想,只是听完之后淡淡第评论一句无趣。

眼见她吃的差不多,金廉率先一步下楼结账,正巧遇上了几个来办事的和尚。

“怎么,你们这里的和尚也能大摇大摆的进这种地方?”

丛琼不是大周人,自然不知道这寺庙里的和尚除了吃斋念佛,还做些别的买卖。

比如放贷。

根据大周律法,这些寺庙里的僧侣是不用缴纳税赋,所属的土地也不归公家,所以这些和尚日子过得十分滋润,除了出租那些土地,放高利贷也成了寺庙收入的大头。

至于这个借贷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金廉回忆半晌,终于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了。

可不得是熟人么?

这位就是坑了自己的洪大人吧!

京城中米贵薪株,像他这样的小官吏年过四十还买不起房的比比皆是,少不得得依靠借贷才能在这种地方安家落户。

但有意思的是,那洪戚拿过那张借贷文书,仔细看了一会,薄薄的两张纸仿佛重逾千金,压的他那本就有些佝偻的背更弯了些,那洪戚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地指出其中的错误:“这张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借贷四百贯,月息四分,两年之后本息还清,共计应是784贯钱,怎么上面却写了876贯?”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辈子就买一次房子,省了多少年才省了这么些钱下来,怎么能轻易被人坑了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和尚与牙人不禁微微一愣,那洪戚面上颇有得色,摇头晃脑继续补充:“我朝律法,借贷一项只计本金,不得以利回本,莫不是大师算错了?”

这人看着古板,但脑子却是不错,刚刚看完那张文书,一下子就算出了正确数字。

看着面色微微有些黑的两个和尚,牙子立刻借坡下驴,干笑一声:“大约是小沙弥抄错了本子,我再重写就是。”

很快牙子就将文书重写完毕,那小吏勘验无误后,才在上头签字画押,文书一共三份,寺庙牙子和官府各一份,紧接着,牙子取出一张房契递给洪戚,从此以后,他便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了。

“一个月四分利,你们大周这些和尚也心太黑了。”丛琼忍不住有些咋舌。

官场上的事情金廉不太清楚,但也知道,洪戚四十多还没有升迁的机会,除非天上落馅饼,否则这一辈子都没有升迁的希望了。

大器晚成的概率实在不大,无非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又仇恨不报非君子。

不表示表示,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头?

金廉仿佛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他的表情落入对面的丛琼眼中,若有所思地看着被他盯上那人。

“怎么?他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