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傻雀儿,快归巢 > 第40章 好生厉害的姑娘(9)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40章 好生厉害的姑娘(9)

阿卡纳将背篓中的黑曜破石锹拿出,按大祭司给的地图,边注灵气使刀在野原裸岩上开凿落种缝隙,边将原先那处碰壁即死,回缩荚子孢中的妖花朔之种回收。

我闻声而靠,看见他,他如树生肤有着可抵草刺的糙茧,硬直发被他母亲辫作三条及腰粗长辫梳束脑后,像小山涯岗一般精神,峭立!

“我看看,不对,你步骤错了。落种前要往种伏地滴三滴护苗水,你看看这个湿坑坑,一看就倒多了嘛。

多了它会被浇死的,大祭司说过,这水有“杀毒”功效,是良性诱变激素,不能多,但也不能少,少了让那妖花朔再泛滥就得成灾。”

阿那烺把滴灌筛套到装护苗水的木筒盖上,建议道:“你力气大,你破石。我眼睛好,我浇水。我俩争取太阳落山前把这片地搞定,然后扎营。”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远野郊游。我们在白月之下盛燃“螯革火”,那是妖花朔之种的落地肥,一夜消杀诱变,明日才是它们被规定要去生长的日子。

——我\/阿那烺——

螯,一种长在峡缝峭壁上的硬壳虫,它们每年夏天都会沿峭壁上爬至有阳光的涯顶,在光下蜕壳、跳夹革舞求偶,然后交配,繁衍。整个过程大概将持续一月有余。

当它们结束那场生之喜宴后,它们蜕下来的壳,那些经太阳晒足月余的革就会被我们收集,收集又磨成粉制药,而太硬的壳则会被涂上染料,打孔,磨纹,制成小饰品……

螯革火就是那些壳的用途之一。

还有不少物件也见证过我与他的相伴嬉戏,比如这把名叫【阿卡纳】的烙铜骨刀。

牧诸有个俗活,我们这里的人大半都是猎人,倚靠着尖刀利刃去猎捕生命,猎捕谁人生命,然后使自身生命存活。

我们相信人与世界的羁绊就凝聚在这刀上,那血里,我们体内流淌的血源于它们泯灭我们体内的血与肉,精与神,气\/炁,如一如龙。

这是最古老的传承,宇宙生养万物,我们摄食生命,摄入宇宙生息,而后为人处世,终成人,是万物,又为宇宙呼吸。

是以身合天(这里的天有指代宇宙的意思),识藏觉,生也载,死也载,悉皆如运所归。恒久运动,生生不息。如此知天命,一生长足福祸双生。

他由来于他母亲的血,与世羁绊,我无意间成就他全世界的一角。

猎兽考核后,我与他长于牧诸,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优秀的猎人,而他的目标是战士。

他越长越高,褐肤如铜,伤疤处渗细斑长作茧甲,又渐渐地不再使弯刀小操,而是用起了长矛铜戈,与火结缘,生根冶炼灶旁。

男孩们总这样长大,我们牧野三部也渐渐与南山异人通商,它们有铜矿、煤矿,而我们有精湛的冶铜技法。

从山那边来的女孩总身着蚕丝衣,肌肤滑溜,云白如晴鳞,在光下亮亮闪,十分好看。毫无疑问,异人确实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审美标准。

那的女人总欢喜我们这的男人,两族通婚自打第一例起就越发不可收拾。

阿那荆,我的父亲,他曾带着我去往南山南,有个叫人心爱的姑娘令他流连忘返。那是我第一次离开牧诸那么远那么久,久到身上的衣服大了一号又一号。

久到我手上的弓箭已然陌生,而父亲为了一个女人自愿放弃丛林与狩猎。

我们走着山儿,跨过黄河的那一边,又看见长江,水也是一般澎湃,击石声重如雷,总让人惊觉家乡已远。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有一份爱恋可以跨越时空,我也同父亲一般有了与世至深的羁绊。

濒死之际,我情不自禁回想那些漫长人生中的许多美好慢镜头,拖着伤重淌血不止的躯壳来到那朵妖花朔跟前。

它还缺一份血肉之志便能以人身临世,成就又一段因果,这是天命,亦是选择。如此结缘,不问善恶,无关生死,仅是追寻生命中最宝贵的情感,是热烈,是忠诚,是哀思,是情动,是初心……

“今我死换你生,你可愿助我终结这无休止的仇恨?妖花朔。”阿那烺的话语同她的脚步一起靠近,越近越弱,即将崩倒如山塌。

她知道的,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回应她,只能随风摆动,遇水而长,食尸生息,壮养大地。

——我\/妖花朔——

她步步走来,终于倒下,淌下地来的血又渗入泥土,有的打着花儿落到草叶上,有的被我根系所汲。与兽无异,人死天收,大地孕育的一切一同涵养伴人游走世间的躯壳。

由人所打造的一切,无论铜戈铁矛,亦或合金弹头;无论衣食住行,亦或欲念志向;一应天收地敛,万物和合。

我看见她于月夜下领刀而舞,为纪念她已逝的爱人。我看见她奔走人世,与众生同游,上天下海。我看见她行色匆匆,步履急急,总为着谁人交待的任务焦急,为期盼中的自由与解脱拼尽全力。我看见她临战逃亡,被父亲与战友送出牧诸之地的狼狈不堪……

她死了,我合乎天道吸食她躯体残存的养分,然后化生为灵,带着她所赋予我的记忆与人格行走世间,也一并继承了她的名字【烺】。

我源属于第一株妖花朔,生长于牧诸之地,人族为我命名,又将我从遥远的星空某处带到这儿,将我培植又改造,确认我应当有何用处。

然而万物各秉天性而生,人为求存杀生无罪,祖上亦以吸食生机为职反哺大地。时转职替,人类曾在妖花朔之身留下的改造痕迹不随时空变化,有心人利用我族所长做尽祸害人间之事……

当初若无妖花朔一族毁灭过往世间曾有一切,今天的人类或许并无足够时空演化这一适合人类生存的小世界。

一切总归有个因果源头,是冥冥之中自有应答,也是长久所触动心起念。

妖花朔之灵绝美异常,化身为人,不喜穿衣,总藏身花丛,隐于阴影处狩猎血肉生食。然眼下地大而花仅存一枝,实有心藏而世不允,遂叠红纱,化作花衣,静待来客。

在阿那烺的记忆中,如无意外,很快便有一群人要再上山,来到这儿。她希望那些人能在此地安居,避世退守,勿扰神州风云动荡。

观她记忆,人生常不自在,唯有尽己之所能沉沦人世方得忘却自我,归去来兮,勿问前程。

妖花朔看得通透,仅继承了阿那烺的名,使草木丛生自化新躯,罩纱衣,无有仙人之资,却因着无欲无求,所以自生一缕仙气。

她使唤山中花草掩盖此地满目疮痍,而后于林中深处被草木吞噬的牧诸废墟中行走,依照阿那烺的记忆寻到了那间屋子。

一间原本盛放有牧诸文化的祭祠。

曾收藏于此地的珍贵古书悉数被侵略者付诸一炬。大火过后,凡木所制,无论大小,全部化作焦炭,又遭风吹雨打被大地收作肥料。

这世界上又一个民族以自身存亡验证了人类历史的沧桑和岁月无常的煎熬。后人无论对其加以认可,还是将其认作虚妄,于逝者而言再无意义,而于生者而言,那仅仅是谁人口中一个遥远的故事。

“她来了又走,有人养育了她,有人带走了她,有人遗忘了她。”

摸索着杂草中被掩埋的宝藏,妖花朔情不自禁地为她的一生感觉惋惜,似乎仍不太能够理解人类的感情,人与人、人与世界的羁绊是何物。

不过,不理解并不妨碍她做人,这世上人总千千万,而无心之人恰好多得是。

……

阿那烺死后的第二天中午,有几个孩子跟着两个大人走进林中深处,看到了正在废墟之上修建木屋的【烺】。

“我发誓,这是我长那么大以来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女人。她该不会是老祭司口中的妖怪吧?”夏肇看了烺就要转不动眼睛,魂儿直勾勾地往人家那处飞。

轩辕洱没比他好多少,但要有礼貌些:“嘘,可不能说人家长得像妖怪,明明该是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妖怪?”

姬无忌上山路上掉坑里,把左脚给崴了,本该随同老祭司一起留守大本营,但又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非要跟夏肇二人一起走,偏偏又走得比他俩慢,结果干什么都慢半拍,一路走着连问了好几个疑惑,都没人来得及理会他。

这好不容易等到了两人停下脚步的机会,姬无忌岂能放过,立刻伸手把他俩手臂紧紧往后一拽:“等等我,别走那么快,你们刚看到了什么仙女妖怪……”

说着话呢,他使劲往前跳一步,边说,边歇气抬头,果然得见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子。

没有阿那烺的勇猛强悍,没有大祭司的神秘莫测,没有无??丫头的鬼灵精怪,没有邯檀大夫的慈爱,她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子,身上穿着南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

然而,就在我也要附声为之赞扬时,那轻飘飘的女子,她两手环抱一块两米长的厚木板就这么稳当当地立起来了!

姬无忌刚张开的口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为妙,只等上好一会才夸赞道:“好生厉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