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这海!穿越这天空!”
金色的,它向下沉降,与水相似,倒映出一个又一个洛儿,我终于得见我此时的模样。
我,既是那个穿一身小破烂在榕树口,在儿街忙得到处乱窜的蛮洛儿,千洛儿;
也是那个被谁养在雨林里,养在笼子里,养在大千世界的“洛儿”;
还是那个被养在温馨小家,在绿星欢歌的千洛儿;更是那个与熙东一起携手面向末日的洛西!
“神杖指向彼岸,始终不变的是爱与守望。”
姐姐仍在歌唱,她旋动舞步,长发成一个旋涡,它们跟裙摆一起卷走了我所有的镜子。
可我还未来得及看到更多!
水被全部吸走,金色的,它被黑色,青色,紫色取代,我眼前猛地出现了一团火!
火焰亦在舞蹈,姐姐的长发明明是黑的,却被火燃烧,烧成了红的,像灶火里烧红的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爆一爆的,极其热烈!
她的发在上扬,在旋转,在舞蹈!
黑色的衣块一寸寸构成了幕布,漆黑如夜,宛若星空。群星!它点缀了混沌!
我在星星里看见了师父,小妖精,长公主。
还有很多很多,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他们无一例外都在一瞬间看到了我,而后朝我笑了下,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
这些究竟是什么?这儿究竟是哪里?
为什么我能看见他们,他们也能看见我,但我却被禁锢在这方寸晶体内,而他们,他们亦被困在星星里!被困在这方青黑的海洋中!
黑色的汪洋,我在哪儿见过?
太眼熟了,蛮洛儿知道自己恐惧这份幽黑,发自内心的恐惧!黑,意味着疼痛,伤害,以及一种舍弃一切,奉献一切的,空寞的“爱意”。
“悟吧痛吧哭吧,勇敢地追逐繁星吧。”
“海将消融吾之恨,光将照亮吾之路。”
她从自己掌纹中看不见丝毫回忆,于是聆听那歌声,抬头,注视她的姐姐,那位在黑海中舞动的,火焰一样热烈燃烧的女子。
红裙张扬似血,周围的空气无端弥漫一份腥甜,我好像在哪儿嗅到过这气味。
是哪?
被血包绕的?
是哪?我当时在哪?我是谁!
那是,谁的血?谁,又在我眼前受伤了?
谁,又为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为什么?
是谁叫我忘记这一切!
究竟是怎样的意义,需要遗忘过去?!
才能实践……
如果这世界真的有谁在操控一切,那么我相信,我该亲手毁了它。也许,现在,是时候了。
“神杖指向彼岸,始终不变的是爱与守望。”
“悟吧痛吧哭吧,勇敢地追逐繁星吧。”
她被火融化,她被女人拥抱,火焰如同玫瑰般热烈地旋舞,绽放。
玫瑰花瓣塑造了女人的身体,而荆棘沉淀在花心之中。每当女人提裙起舞的瞬间,一抹又一抹绿意在这漆黑的夜中,转瞬即逝!
“咚!咚!咚!”
鼓点密集如响雷,连声炸开了天与地。
火在上升,她在旋舞;木在生发,她在起舞。
她究竟是谁,她真是我的姐姐吗?
她,是在为我起舞吗?
眼泪,不知觉地,从我眼中滴落。我试图理解她的舞步,可却始终跟不上她生命的节奏,当最后一片花瓣也飘落在视野的尽头时,这儿只剩黑了。
就当我要无力地,依托这坚不可摧的晶璧缓缓跪下,去认错,去再一次正视我所犯下的错误时。
我看见群星在闪耀,黑海中,无数的星星在一闪一闪亮晶晶,光一束接着一束,不分远近来自星星跳动的心脏,向我投射。
“咚!咚!咚!”
这是有力的振动!
困锁我的那层晶璧就要一块块碎裂,裂纹已经遍布了它的全身,无色的它在崩坏的那一刻,呈现出瑰丽的金黄,而后渐渐黯淡,坠入黑海。
光于影中穿透我,照耀我,在这片黑色的汪洋中,它们极其细微。然,哪怕再微小的,只要不断累积,不断聚合,就一定会沉重,掷地有声!
“吾爱所在,是否救赎?”
“吾爱所在,是否半途?”
歌声又一次接上了,还是姐姐的声音,但这次不同于以往,它很微弱。起先的微小,经由无数星星的心腔共振,扩鸣,一点点放亮了整一片黑海。
等洛儿真正听到它时,只剩下最后一句了。
“吾爱也,归宿也。”
水滴在光影中自发地生成,由我映射,似乎是谁的眼泪。当泪每落一滴,蓝占黑一分,光便多一缕,镜子便多一块,这片海就暖一分。
温暖的,蓝色的,无色的海,像胎儿的第一个家,那片被一层薄膜包裹的家。
最初的恒温箱……
我曾在哪儿有过这无比怀念的感觉。
生长在火焰中,谁明亮而又温暖,谁被蛮端注视着长大,谁又贪婪地吞食蛮端献上的供品?
“你是谁?”
“我是洛儿。”
“很好,知道我是谁吗?”
打开蜷缩的四肢,她睡眼朦胧地醒来,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看到一只扎双马尾的小妖精。
红绿蓝,三色混瞳,森绿的长发和长裙。
“知道,你是荒凌萱!”
荒凌宣弯弯唇角,着右手凝出一根金针道:“认识它吗?知不知道我是哪行的?”
金针由六根金丝旋扭而成,十分精美,转着转着,感觉不像真的,一会长,一会短。
蛮洛儿想要伸手去够它,但荒凌萱不给。她于是说一个印象中的答案:“你是医生!”
“说得好!那医生,是干什么的?”
“治病,救人?”
“不错,那你现在,是我的什么人?”
“我是你的?我是医生的病人!”
荒凌宣摇摇头道:“对,但病得不轻。所以,醒过来吧,给我出去!你该直面现实了!”
“可是这儿更舒服!”
我看她要使金针戳散我,把我扎死,连忙拉住她的手臂,不肯离开这片温暖的蓝海。
“还记得方忻吗?你拜托我一定要救他。你人生头一次被疯三娘骗,签鬼合同,记得吗?”
“方忻?”
她水雾朦胧的眼眸一点点被光磨精,一点点地凝实,凝成深黑的瞳仁,开始倒映这片蔚蓝星海。
“记得!他要死了,对不对?!三娘说过,他就要死了。我记得!”
他说过的,他想我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