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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行军,一天六十里基本就是极限。

但这里所指的,是普通军队,且是在携带辎重武器时候的速度。

像是这支海贼队伍,有扬州城巨额的财帛吸引着,再加上没有携带太多负担,只到了下午,就已经走了六十余里,再往南行不到四十里,就是如今萧寒所在的那个山谷。

现在,大队伍行至一条宽阔的大河岸边,波光粼粼的大河上,只有一座不算宽的石桥架在上面,这让原本行走快速的队伍不得不慢了下来。

轿上的老者很快察觉出队伍速度正在变缓,他便掀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眉头一紧,对周围人吩咐道:

“传令下去,在这稍歇片刻,派人去前面探探路,顺便寻找今晚扎营的地方,再去通知那几支没跟上来的队伍,明天一定要汇合过来!”

“喏!”

轿子下,一个黑衣汉子欣然领命,等老者吩咐完毕,便大步朝队伍前面走去。

紧接着,原地歇息的吆喝声,就传遍了整个队伍。

今天已经走了几十里路的倭寇,贼人此时早就已经累的半死。

见到终于可以歇歇了,哪里还管的了其他?直接席地而坐,大喘粗气!

虽然,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理想很美好,但实在也架不住累啊……

在周围一片喘息与嘈杂声中,那高过头顶的轿子也被轻轻放了下来。

等到轿子着地,坐在里面的老者便揉着发酸的腿,慢慢的走出来。

这人坐在轿子里的时候还没发现,一旦出来,才看出他实在是太老了!

看模样,绝对不下于八旬!行走间微微颤颤,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带倒在路边。

不过,哪怕老者走的如此费力!周围一众黑衣汉子,包括那个老奴在内,都只是担心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搀扶!

自从上一个好心搀扶老者的人被远蹿去了岭南,终日与猴子为伴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搀扶与他。

“呵呵,还能走动!等我走不动了,怕是就该离开这片天地了……”

慢悠悠的在地上走了几步,等到发酸的双腿习惯这种感觉,老者才直起有些佝偻的腰板,笑呵呵的看着周围说道。

旁边老奴闻声,身子弯的更加厉害,他恭敬的附和道:“宗主您的身体现在还好的很!何必担心这些几十年后的事情?”

老者呵呵一笑:“呵呵,你不用说好话让我开心,我自己的身体,还是我自己最清楚,如果再没有什么仙缘,这具身体,怕是拖不过三年。”

说到这,老者突然有些感慨,他怔怔的看向远方半隐在云雾里的太阳,低声叹息道:“哎,记得少年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心里想的是快点长大。

临中年时,才觉时间流逝,不过那时,心里还是感觉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供我挥霍。

直到了现在的这般年纪,方才知时间这东西,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我现在,真如晋人傅玄望一般,恨不得系白日与青天之上,让它永不沉沦。”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这当然也跟他的心境有关。

都说人老了,就会格外怕死!

他现在虽然表现的一向豁达,口中更是不忌生死,但那种死亡将近的紧迫感,却日渐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半刻不得安宁。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者缓和了一下心情,重新看向周围这支庞大的队伍,随后,一种莫名的希望,却重新升上了他的脸庞。

碌碌无闻数十载,临到老了却能掌万人军权!

他不想用这支队伍去攻城掠寨,却只是想借这股力量,让自己能去扬州城看看,看看那少年侯爷究竟是什么样子,看看他的那些作坊里面,又有什么?

“昔日,淮南王刘安见门前八位鹤发童颜的夫子,眨眼间就变成青丝稚童,惊的他立刻弃履相迎,终得无上仙丹,后被世人传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子,老夫费尽千辛万苦查你过往,历时三年,却一无所得!

老夫不信这天地间除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还有无本之人!你既然活生生跳脱到了这个世界,那就应该是一个脱去本来面目,返老还童的神仙童子!否则,又从哪里解释你的那些神奇之处?”

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老者再一次陷入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周围人见状,皆不敢打扰,只能守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宗主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宗主依旧没有醒转,队伍的外面,却突然生出一阵骚乱。

几个黑衣人立刻机警的看了过去,却发现那里,似乎有与他们同一装束的黑衣人往这里匆匆跑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宗主,宗主!”

少时,那黑衣人终于跑到了近前,一见老者,立刻单膝跪下,高声禀报:“属下在前方发现一人,说有大事向告!”

“大事?”深陷于自己想象世界的老者,这时终于被黑衣人唤醒,本来有些迷茫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明。

他慢慢抬头,看向面前那个蓬头散发,衣衫不整,脚下一双草鞋都快磨没的汉子,略一皱眉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那汉子一脸迷茫的看着老者,颇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俺,俺叫王三,是薛义薛老大的手下!”

“薛义?”

老者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微微皱眉,旁边老奴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低声为他解释道:“宗主,薛义就是前头那支队伍里的一个小头领。”

“哦。”

老者听了解释,微微点头,然后再次看向汉子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汉子被他这么一问,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眼圈立刻就有些泛红,似乎有泪在里面快要涌出。

周围的几个黑衣人只见他使手狠狠地擦了擦眼眶,似乎想擦去含在其中的泪水,却不想眼泪越擦越多!

眨眼间的功夫,他就已经泪流满面。

“这人是怎么了?”

包括老者在内的人看到他这幅伤心的模样,都有些奇怪,猜不出他为何要这般难过。

唯有那汉子一边擦泪,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哎呦我去,侯爷给的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辣!老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