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梦呢?一天只需要干十二个钟?”
“算了吧,别乱说话,不然挂在吊车上的,就是你了泰一哥。”
这几天,泰一不停地在矿坑中到处走访,从一队到十队,走了个遍。
而他所传播的内容,却让所有人心惊。
泰一这几天说的话,比之前几年的话都多。
“兄弟,听哥一句劝,别费口舌了,那群监督有着随时杀死你的宝物,我们一旦失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尽管泰一费尽口舌,但大多数人还是心如死灰。
老班这几天一直跟在泰一身边,看着他这些天的努力收效甚微。
“看到了吧,每个队的情况不一样,毕竟监督不一样。”
老班笑着,手里的烟壶又放回了嘴唇上。
“不,有个东西是一样的!”泰一握紧了手里的书本。
老班不免好奇道:“什么东西?”
“关系!”泰一看着面前这些虽然在休憩,但无一不露出疲态的矿工们。
“无论监督是什么样,他们都是监督。”
“无论我们是什么样,我们都是矿工。”
泰一将书本放在心口,自语喃喃道:“这不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而是一扎人和另一扎人。”
老班神色一凛,嘴上的啜吸都停止了。
多亏这些天的来回奔走,让泰一的东域话都熟练很多。
这一句话,便忽然让事情变了一个性质。
泰一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些愣神的人。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话才能让这些人感兴趣。
“咬狼的羊,依然是羊;食草的狼,依然是狼。”
“我们只要还是矿工,那我们就是羔羊,注定要被他们这群狼吃掉。”
“现在老虎来了,狼害怕它,我们便要借助虎的力量。”
听到这,面前一个人忽然大笑道:“我要是老虎,就把两个一起吃掉!”
这是三队,所有人都是东域人。
这些年东域人大量流出,守在东域的人已经很少了。
“说的没错!”泰一也笑着回道:“可是,对于羊来说,落入谁口有区别吗?”
“但虎一旦吃饱了肥狼,就会给羊一线生机,因为羊没了,狼就没了,他们也没得吃!”
诸人听到这话,都相视点了点头。
“虎之于狼,如同狼之于羊,”泰一继续说道:“之前没有虎,现在虎来了。”
“我们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不然迟早被他们害死!”
“对!”“对!他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这个月咱们队死几个了?”
“四个了!”“必须反了,他娘的!”
“泰一哥。”一个弱弱的声音被淹没,但泰一还是听到了他。
那是一个孩子,一百三四的年纪,大约比柳涯心还小一些。
“要是没把握住怎么办?”那个孩子小心地问道。
泰一双眉紧锁,他也感觉自己做得有些缺德。
自己是因为针骨病,做最后一搏。
但这些孩子,就算寿命无多,也有几百年的活头。
可若是失败了,自己真的能对得起这些孩子吗?
“你傻啊!”还不等泰一回答,一个中年人的巴掌就降临到那个孩子的后脑勺。
还不等那个孩子去揉,中年人便斥道:“就算不干,你还能活几年?”
“这样活下去,老子宁愿拉着那群扣死鬼一起死!”
泰一却俯下身,轻抚着孩子的后脑勺,说道:“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一定要及时自保,不用在乎我们的。”
“我不怕死的!”那孩子急忙说着,并且拉起自己的破烂粗布裤。
那瘦细小腿上的点点红斑,看着让人心惊。
“狼疮?”泰一惊讶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得狼疮?
那小孩脸发红,不禁说道:“从那澡水里面泡过后,就是这样了。”
泰一脑中猛然轰鸣,深吸一口气,这不对呀!
这群监督由着人如此害病吗?为什么不安排狼疮病人最后一队洗呢?
忽然,泰一忽然明白了,大声说道:“有多少狼疮的,快汇报到我这里来!”
诸人愣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已经听从了泰一的指示,开始统计。
然而结果汇集到泰一这里的时候,却让泰一心惊肉跳。
将近六成!
狼疮其实不易传播,因为它需要以水作为介质,可这矿坑哪里来的水?挖个肥虫子吃了,便当做补水了。
是那个澡盆,所有矿工全部用那一个澡桶,而又没有人换水。
怎么可能换水呢?这一大桶干净的水,卖到反天城,足够买一队壮汉了。
那群狗娘养的,就没想过要留他们的命!
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吗?
泰一如此想着,鼻子有些抽搐,发酸。
砰!他右手锤了一下桌子。
“反正都是死!兄弟们,跟着我拼了怎么样?”
“好!”诸人也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全部义愤填膺。
他们都以为只有自己得了,也没有人敢声张,否则会被提前处决。
但现在,他们只当是自己死了。
“泰一哥,说吧,咱们应该怎么做?”
泰一点点头,说道:“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那位大人物,看到我们!”
“围绕这个目的,我们就应该……”
……
“你关注的那个泰一,最近好像很忙。”
赵萍笑着提醒柳涯心。
“忙?忙点好啊。”
柳涯心虽然嘴上回答,但头却没有抬起来,他正在专注地盯着怀里的石质大西瓜,足有一米直径。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刀,正在给这个石西瓜刨皮。
“但是他们好像要干点危险的……”
“干呗,不好吗?”柳涯心这才抬起头,看着赵萍笑道:“这是一场试炼,不仅是对泰一,还是对古云,都是一个考试。”
“如果他们通过了这场试炼,我可以给柳古云再减一层罪。”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赵萍这才恍然大悟。
她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层,不是因为它很复杂深奥,而是因为她对柳古云没有减罪的主动愿望。
“咱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主角,也该歇歇了。”
柳涯心笑说道:“毕竟这个世界又不是围绕着我而存在的。”
“现在,轮到我做一次旁观者了。”
赵萍听到这话,只能无奈地说道:“你还真是恶趣味,万一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你的意料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看戏早就知道结果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这话,柳涯心忽然停手了,赵萍好奇地凑近过来。
她看到绿色的软髓里面,竟然有耀眼地邪异紫光!
柳涯心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手都有些颤抖。
“我之前还纳闷,还以为自己估计错了,”
擦擦嘴边的涎水,柳涯心笑道:“这下真是发财了,发财了!”
你缺钱吗?赵萍翻个白眼,倒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涯心却主动回答了她:“我不是缺钱的人,但是我欠唐妹一个人情。”
教授解剖圣宝反的人情,该还还是要还的。
“原来你们也很生分嘛。”赵萍试探地问道。
“这不是生分不生分,”柳涯心摇摇头,说道:“这是不等交换,在不等复杂的交换中,十古氏才能彼此纠缠,难舍难分。”
赵萍眼皮下坠,似有意似无意地看着柳涯心。
“其实,有件事我非常在意。”
柳涯心头低了下去,继续刨石皮:“你说。”
“那天李家的家主,李别山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那句话?”柳涯心记不清了。
“‘无法反抗’那句话。”赵萍没有卖关子,立刻回答了他。
柳涯心想起来了,惊讶道:“当时你不旁边啊,你居然能听见?”
“毕竟他嚎叫的还是挺凄厉的,”赵萍笑道:“你当时说要想想,现在你可以想了,时间很充足。”
“我想这些干什么?当时那句话只是托辞而已。”柳涯心的手没有停下,不断重复地动作显得十分熟练。
“你自己的弱点,不自己去弥补,还等着敌人给你补啊?”赵萍哼声,对柳涯心这种不智行为表示十分不解。
却没想到柳涯心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赵萍,但与其认真,更像是恐吓。
“那不是弱点,那是路途,我是终点,敌人在起点,我不需要知道这条路怎么走,因为无论他们怎么走,终点都是我。”
赵萍没有回应柳涯心的自恋发言,反而向洞外看去。
“是个好天啊。”赵萍叹息道。
“是个好天,”柳涯心也跟着她将视野投向洞口。
“不像反天城,有着下雨的可能性。”
最后,柳涯心总结道:“不下雨真是太好了。”
……
泰一心跳得很快,尽管他时日无多,但今天绝对是他的人生高光时刻!
矿工整齐排开两边,让出一条大路,这就是给那位大人物所留的路径。
而泰一的计划,就是在那位大人物走到最中间的时候,所有兄弟一起向着监督发难,让大人物来主持正义。
也有人提出过,如果这位大人物和监督老板站在一起怎么办?
泰一的解释也很简单——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拼死一搏,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能妨碍他去反抗,因为不去搏斗就一定会死!
在一片惊呼中,那位大人物出场了。
柳古云在身后这些人的簇拥中,从吊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环视着周围的人群,略微点点头,说道:“环境好像还不错。”
“少爷,只要您满意,那就是我们的福分。”老板在身后谄笑哈腰。
说罢,几人就踩着红毯,慢慢向矿坑深处走去。
那些监督和老板,目光都偷偷地瞟向柳古云的脸,生怕他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快。
这就是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