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舟车劳顿的程度,二人便来到了金家大院。
毕竟金家大院太大了,环绕围墙有二十四个大门,可以说四通八达。
“劳烦禀报一声,林安前来拜访。”
那门房看清柳涯心后,立刻站起身,说道:“金三爷说过,您是恩人,不必通报。”
柳涯心可不信这些鬼话,这时候估计金三爷已经知道自己来了。
没有继续扯皮,柳涯心抬脚就进,赵萍紧随其后。
“林老弟,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让人用车接你就是了。”金三爷在大门后不远处等候。
“这话说得,我本来就没想麻烦三爷您,”柳涯心客气道:“我只是想问金海雀一些事。”
金海雀此刻就站在金三爷的身后,身上还缠着绷带,散发着药香。
“哦?不如直接和我谈,”金三爷眼睛微眯道:“有些事,我也不瞒你,手底下人还不服海雀,难免下绊子。”
“金三爷你误会了,”柳涯心笑说道:“我是想问问他,您的寿礼我送些什么合适。”
金三爷佯怒道:“送什么!什么都不用送!你能来参加,我这把老骨头就满足了。”
柳涯心便摆摆手,说道:“这可不行,不然以后传出去还说我不懂礼数呢。”
金三爷还想说什么,但柳涯心即刻说道:“我这还有一件小东西,供金三爷上眼。”
说着,柳涯心拿出一样东西。
南海大玉珍珠。
这种珍珠不算最名贵的珍珠,但确实是名贵珍珠中份量最大的。
光是柳涯心手里的这颗,就约有成人肩头大小,
金三爷见过不少大玉珍珠,但只有这个让他感到异常。
他不是专业人士,无法估价。
“这算是寿礼前的小礼物,权当见面礼了。”
柳涯心说完,便向金三爷轻轻丢过去。
金三爷伸手接住,触碰到它的那一刻,他双眼圆瞪。
他只感觉仿佛握住了整个大海。
明明只是海水的触感,但是整个大海似乎都在手里,自己和大海融为一体,永垂不朽。
“寿礼嘛,就要延年益寿。”柳涯心笑着解释道:“只要您握着它,就可以延续寿命,即使殁了,放在棺材里也可以不腐。”
这话当真没礼貌,但如果听一句没礼貌的话就能获得这样的寿礼,金三爷不介意被唾沫淹到腰肢。
毕竟他这半生,就是被人骂着,行到现在的。
金三爷微眯双眼,感受着手里的珍宝。
这是小礼物吗?即使放在真正的寿礼上,也是个大件。
“好了金三爷,我要暂借金海雀一点时间,赵萍,你也在这里留着。”
说着,柳涯心便拉着金海雀走了,既不顾金海雀的伤势,也不等金三爷反应过来。
二人没有往深处走,而是贴着墙边的小路。
柳涯心伸手捏碎了金海雀衣领上的小天宝。
“天国的窃听器可没有这么发达,这次真是学到了。”柳涯心笑说道。
“听您的意思,是准备离开了吗?”金海雀微笑着问道。
“是,但我感觉你好像很高兴?”柳涯心斜视了金海雀一眼。
“您在这,在下终归是有些紧张,”金海雀苦笑道:“有点像是……明明工作做得很好,但就是怕领导视察的那种感觉?”
柳涯心闻言大笑,说道:“我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了,你还要在这。”
“我只有在这才是完整的,大少爷,”金海雀轻笑道:“现在让我回天国,我也不知道做什么。”
“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我们为十古氏奉献了我们所有的一切,也感恩十古氏给我们指向道路。”
“我们生于斯,死于斯,一生在暗中为伟大的十古氏做事,这是我们的此生的唯一意义。”
柳涯心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我们也没这么伟大了,你把我们想得太好了。”
金海雀驻足,诚然说道:“大少爷,您比在下想得还要伟大,在下会立刻联系少爷,安排你离开反天城的具体事宜。”
“那要我做什么呢?”柳涯心问道。
金海雀笑道:“你就用任何你想离开的方式离开,我家少爷会安排好一切。”
十古氏里面有个郑家还真是方便啊,柳涯心心想。
……
“你的意思是,这个林安其实是任家的大少爷,任飞鸟?”金三爷端起茶,手里还握着那个珍珠。
“是,证据基本确凿,但还不能断言。”城主不知何时来到金家宅院,与金三爷对坐。
城主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清秀俊郎,女孩瘦高阴郁。
“这是我请来的两位任家的客人,来帮我们辨认真伪。”
任家的人,即使是金家也要慎重对待。
金三爷抬起头,看着那两个人,点头致意。
又低头对着城主说道:“是也好,不是也罢,有什么区别呢?”
“他展现了他的价值,这份价值比任何资料都直观。”
城主往后一靠,右腿往左腿上一搭,说道:“金三爷,你变了,变钝了。”
“当年,你犹如饿鬼一般吞天食地,这反天城之所以成为城,多半都是你的功劳,还记得……”
“我老了,”金三爷的白色眉毛微动,胡须也轻颤:“人总有老的时候。”
“那好,”城主站起身,说道:“我去确认林安的身份,之后会将结果告诉你的。”
说罢他便要走,金三爷忽然开口道:“你这么想要确定他的身份,说明你想杀了林安,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城主身形一顿,缓缓回头道:“我是城主,我要为城市负责,稳定压倒一切,林安终归是四号,是个不稳定分子。”
这话说完,城主便带着二人离开了。
傻子才会想着杀林安!城主暗笑,心想着只要人还有理智,还有逻辑,就可以变成一个安定的人。
之所以要确认他的身份,就是要确认他的价值,金三爷终究是老了。
此刻金三爷也在轻抚着大珍珠,圆润柔滑,手感妙不可言。
“城主大人,你还真是不会掩饰自己啊。”金三爷低声笑道:“明明想招揽他的心情都快溢出来了,还非要装作一副要杀他的样子,太可笑了。”
……
“这个给你。”柳涯心递给金海雀一根铁针。
“这是?”“这是海老针。”柳涯心认真地说道:“是毒非毒,专害时光。”
“什么意思?”金海雀还有些发愣。
柳涯心耐心地解释道:“我刚才不是给金三爷一颗大珍珠吗?”
“那颗珍珠的确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但也只是堵,而不是疏。”
“堵住时光流逝的,是一个叫做海毒的物质。”
柳涯心得意地笑道:“金三爷盘它越久,就越会染上剧烈的海毒。”
“不过,海毒并不有害,但是配上海老针,便是完美杀人。”
“所有暂缓的时光在瞬间流淌,那一下子”柳涯心啧啧两声,说道:“想想就刺激。”
金海雀眨眨眼,还是收下了这个东西。
“放心,这个东西没有任何暴露的可能。”柳涯心打着包票,说道:“时光流过,他便是老死。”
“一切症状都指向老死,谁会断定老死是他杀呢?”
“发作快吗?”金海雀忽然开口问道。
“快得很,几秒钟吧。”柳涯心说道:“而且无痛的,毕竟时光没有力量。”
金海雀抬手摸着自己头上的些许白发,自己还不到三百岁,或许时光真的有些许力量。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为郑家工作了将近三百年了。
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呢?金海雀,或者说郑全确。
一个卧底能活多长时间,再死之前谁也没个准数。
“你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恐怕比在郑大哥身边的时间还长,难道对这里没有感情吗?”柳涯心不合时宜地问道。
郑全确怔住了,双腿颤栗,他的眼神忽然慌张起来。
“没有,没有,我……”
柳涯心也意识到说错话了,立刻说道:“别在意,我就随口问问。”
他只是疑惑而已,郑全确似乎理解为质疑忠诚了。
自己似乎触碰了他敏感柔弱的地方,难道他真的对十古氏不忠?
柳涯心摇摇头,他不想思考这些东西,这是郑大哥该考虑的,不是自己的事。
如此想着,他也有些疑惑,就这种心理素质还能当卧底呢?
正纳闷着,忽然一人从后面跟上来了,是赵萍。
“林安,反天城城主忽然来金家了,他的目标显然是你。”
我?柳涯心纳闷着,我又怎么了?最近干了什么值得怀疑的事吗?
“他的身后还有一男一女,”赵萍说道:“但是我看他们表情随意,似乎和城主不是上下属关系。”
和城主不是上下属关系?在反天城除了金三爷还有其他人吗?
还是说,这两个人来自于反天城之外?
“这次来,应该还是为了你的真实身份。”她机敏地提醒道。
“无所谓。”柳涯心摊手说道:“随便他查,现在我的身份即使暴露了也无所谓,反正我要走了。”
赵萍走上前,整理了一下柳涯心的衣领。
“老弟,你在这好自在啊。”城主走过来了,后面确实跟着一男一女。
“一般自在,一般自在。”柳涯心大笑着,瞥视城主身后的那两个人。
不看还好,一看乐了。
这不是任家的两位继承人——任飞鸟和任飞绝吗?
任飞绝还是这么清瘦纤长啊,相比较起来,任飞鸟就显得幼小了。
“哎!飞……”“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啊!”
柳涯心刚想打招呼,却没想到任飞鸟先行一步,抱住了柳涯心的右腿。
这个既视感有点强啊?之前李冷安好像也是抱的这个腿吧?
现在人抱大腿都有抱哪只腿的规矩吗?
柳涯心抬头看看还在矜持的任飞绝,只见她脸颊有些飘红,但依旧说道:“少爷,家里人都很想你。”
“哎呀!原来真是任飞鸟任少爷啊!”城主拍了一下头,爽朗地笑道:“早点说嘛,反天城你又不是第一次来,那时你还太小。”
这是什么情况?柳涯心低下头看着跪抱他大腿的任飞鸟。
自己又有第三重身份了?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自己的脑子可能有点不够用。
“你认……”柳涯心说着,忽然感受到腿上任飞鸟的手在缓缓颤抖,似乎在乞求着什么。
“你认出来了。”展颜一笑,柳涯心摊开手,无奈说道:“我还以为能一直瞒下去呢。”
城主拍拍柳涯心的肩膀,笑说道:“我以前见过你,在你很小的时候,只是你变化太大了,看来地窟确实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委屈?没啊?柳涯心接着话题说道:“所以呢,你现在知道了我是任飞鸟,是要干什么吗?”
“你多虑了。”城主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好奇心发作而已。”
柳涯心趁势说道:“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两个人是我的人吧?让我带走怎么样?”
城主眼角一抽,随即说道:“我这边可以,但这也要看他们两个愿不愿意。”
“他们两个,”柳涯心冷哼一声:“不敢不愿意。”
看到那两个人顺从的模样,城主更加确信了这个四号的身份。
“只是,这么多次调查我的身份,我很不开心,”柳涯心又抬起头,直视着反天城城主:“我对你,有点不信任了。”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确认我身份多少次,又怀疑我多少次?”
“别这样老弟,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城主有些尴尬地说道:“你知道,人总是有些好奇心的。”
“谁会想到一个任家的继承人会有这么多的能力呢?”
柳涯心冷哼一声,便往远处走,说道:“那你可以继续调查,打听打听我的爷爷是谁,跟谁有关系,那可以充分满足你的好奇心。”
“就到这里了!”城主发誓道:“我绝不会再往下调查下去!”
鬼才信呢,柳涯心头都不回,带着任家二人走了。
城主笑着送别几人,之后表情来了个大转弯,肃穆严正。
“任飞鸟……”